第十三章 表白之夜

‘帆，其实...昨天我就回来了，我去看你比赛了。’

‘哦。’

‘对了，你手上的伤很重吗？昨天都没看你弹贝斯。’

‘还好。’

‘怎么伤到的？’

‘意外。’

白帆的惜字如金不是因为赌气，而是因为完全不知道如何将问题回答得不言简意赅。完全无法从白帆那边得到任何回应的童芮现在的失望和桌上其他人发酒疯的热情高涨形成鲜明对比，抓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芮学姐，学姐的手受伤是上次在酒吧为了给我解围时伤到的，不过伤得不重，没法弹贝斯只是因为缝线反应而已。’看出那边的两个人气氛不对，但中间隔了个童芮也没机会当面劝劝白帆，骆颜只好赶紧出面帮她打圆场，虽然私心本该让她安心做一个旁观者，但她直觉白帆会如此只不过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不是在故意拿乔。

‘是这样啊。’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想法，白帆居然会为骆颜挨一刀，这应该说明了一些问题吧...

又过了半个小时，饭局方才散去，按照既定方针，众人欢天喜地准备去市区唱K。虽然白帆一直没给自己答案，夏澜却懒得问三七二十一就挽着她拿车去了，管她喜欢不喜欢接受不接受，就冲着打击童芮的目的自己也非豁出去不可了。

虽然看出白帆身不由己，但童芮还是皱了皱眉，颇有些落寞，不过虽然明知夏澜晚上一定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穿小鞋，但童芮可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好在想给自己好看的只有夏澜一人而已，丛雯那群人热情的招呼暂时缓解了尴尬的心情。

走在后面的骆颜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白帆如果继续把童芮这么晾着终究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她会回来找白帆一定有她的理由，先不论这理由是不是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嫌疑。拿起电话，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喂。’

‘骆颜？’接到电话白帆小声嘀咕了一句，回头看眼队伍的最后，找到骆颜的身影：‘你没打错电话吧？我就在你前面呐？’

‘我看得见你好不？我近视就200度，至于那么睁眼瞎吗？’

‘那干嘛打电话？’

‘废话，要是我有机会接近你还打电话干嘛。听着，白帆，你真打算就这么把芮学姐晾着？我不管你现在是在生气还是在干吗，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干嘛不问问芮学姐回来找你的理由？’

‘我没晾着她，我只是...’声音尽量压低：‘好吧，就算我想问清楚，可是澜姐她...’‘想问清楚就好，澜姐的围我帮你解，你跟她说我找她有事就行了。’

挂断电话，白帆更加心乱如麻，被澜姐拉着不自在，想到要去主动找童芮同样不自在，斗争斗争再斗争，一咬牙，还是对夏澜说：‘澜姐，骆颜找你有事。’

‘骆颜？刚才电话是她打的？’

‘恩。’

‘有事她干嘛不直接过来？’

‘我也不知道，大概那事...挺特别的吧，因为她让你千万一个人过去。’面不红气不喘，白帆忽然觉得自己在说谎方面搞不好有点天赋。

虽然将信将疑，但考虑到白帆从没对谁说过谎的良好记录，夏澜终于还是松开她的手找骆颜去了。见她走开，还是没有勇气去找童芮的白帆干脆直接copy骆颜的trick，拿起电话又打给童芮。

‘帆？’

‘那个，学姐，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话...’

‘别说了，我看到夏澜走开了，我现在就去找你。’

‘恩，很好，至少不用主动邀请她过来了。’无力地放下电话，意料之中的，才被松开的胳膊又被一把挽了过去，真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那么喜欢自己的胳膊呢？

‘学姐，有话就说吧。’对这样久违的亲密，一时无法适应的白帆只能选择把手抽走。回头想看看骆颜那边的情况，却发现夏澜好像正有点生气的看着自己这个方向，而骆颜正在边上喋喋不休，应该是在劝夏澜吧。哎~真是难为她为自己着想却惹来一身不是，可她又是招了谁了呢？（作者：白帆，你这个没良心的，还不就是招惹了你！）

‘先不忙说，我只问你，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学姐...’

‘不要这么称呼我。’

‘OK，OK...’察觉到童芮的声音有越变越歇斯底里的可能性，白帆只好硬着头皮换回原先对她的称呼，虽然叫起来挺不习惯的：‘...芮，听着，我以前从没不相信过你，现在也是一样。’

抬头对上白帆那诚恳的眼神，童芮眼里竟闪烁出晶亮的色彩：‘帆，你越来越让我意识到我曾经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芮，别这样。’

童芮抹掉还掖在眼角没掉下来的泪花，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因为步伐被大部队赶上了而不得不临时打住，只好和白帆约定等到了市区再找时间说。虽然白帆不知道童芮为什么非挑今天不可，不过她一向都不懂得当面拒绝别人的要求。

就这样一伙人慢慢走到了停车处，夏澜今天开的是之前那辆MPV，这么说她一定早就打算带他们去市区玩了。再次从白帆身边经过，夏澜却既没有挽上她的手，也没再对她说一句话，黑着张脸就这么pass by了。

‘你们挤着点坐吧，我不知道会多个人。’

说完，唰地一下钻进驾驶座，搞得车外的人面面相觑，夏澜的话说完前半句本来还算合理，因为上次坐的时候就有点挤了，可是她的后半句话怎么听都不顺耳，好像带着无数根刺一样，而袭击的对象不用说也是童芮了。白帆拍了拍童芮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介意。就这样，众人在强烈的不解之中踏上了去市区的路途...

夏澜事先订好的是一个party大包，虽然官方说法是说本包厢适合10-15人使用，可是真到了里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去的十几个人躺着坐都完全没问题。如此空旷的地域，正好给各人以私人空间去解决私人问题，于是，不同的角落竟又开始不由自主的上演起不同情境的‘情感大戏’。哦哦，还有一个不同，就是从吃饭起就习惯于这样局面的局外人这回终于揽着活了，就是给这部类似于《暗恋桃花源》一样混乱的戏剧制造背景音乐。镜头逐渐从简单到复杂推进，这次的场景，一共有四处。

‘林一，咱俩点首歌来合唱吧。’

‘丛部，您不是想和我，情~歌对唱吧？’在情字后面特意加了个重音，综合分析丛雯今天对他重重怪异的举动，再经大脑层层思考，林一得出一个结论——丛雯今天的荷尔蒙水平一定超标，只不过因为自己刚好每次都在她附近，所以无处发泄的丛雯只能拿自己找茬。

‘这有什么，你看，宁雨和赵维（某副部，女，今年大三）都敢一起合唱《选择》，你矫情什么？’

囧~那两个人都自娱自乐成到这份上了...‘那好吧，不过要是我把你的声音完全盖掉了你可别怨我嗓门大。’

‘你就不会小点声音唱啊！’

‘你不说你声音小。’

就这样，点歌前两个人还费口舌大战了三百回合，直到《有一点动心》的伴奏响起都还没罢休。

‘干嘛点这首歌啊，我这嗓子是唱张信哲的料嘛~’林一抱怨着

‘很简单~因为我就想和你唱这首歌。’丛雯终于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也许林一唯一猜对的是丛雯今天的荷尔蒙的确超标了。

林一头顶的天空划过一声‘哈利路亚~’，如同醍醐灌顶：‘丛部，你开玩笑的吧？’

‘你说呢？’

看着丛雯笃定的眼神，林一立时就红了脸，转过头，目光怔怔地看着屏幕。拿起话筒，精神还在飘飘然间，歌词却从口中清醒的迸发出来：‘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

‘一...二...三...四。’

无聊的骆颜只能更加无聊的计数着坐在她身边的许毅在这一个小时内进出包厢的次数，而且他每次总能给出不同的理由，解手、打电话，甚至是抽烟。

‘许毅，你好忙啊~’在许毅再一次进来时，她忍不住调侃一番。

‘呵呵。’有点不好意思地冲骆颜腼腆一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见骆颜的头又别过去了，也只好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虽然坐定，但许毅似乎还是没有‘老实’下来的迹象，时而用手搓一搓衣角，时而咬一咬指甲：‘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说呢？’

这么奇怪的举动没有逃开骆颜眼角的余光，扫到他如此搞笑的小动作，骆颜不经对着许毅莞尔一笑：‘许毅，你不会又想出去了吧？我看你的样子，怎么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啊。’

‘啊？没有，没有。’脸颊飞升起一团红云，脑子越来越乱。

‘还是你有什么急事吗？’

‘我...’

‘真有急事？’

‘有，我有急事...’

‘有就说啊，干嘛一副想说又不说的样子。’

‘我想说，我喜欢你，骆颜，我喜欢你。’

‘......’虽然许毅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但足以让身边的骆颜听见。冷气开得很足，骆颜明显可以感觉脊背冷飕飕的，许毅，所以你开始出去那么多趟就是在酝酿和我表白？你不是吧...脩地一下站起身，这回，紧张得想落跑的人换成骆颜...

包厢的西侧，有一个装饰的很漂亮的吧台。吧台的旁边，有一个打扮的很漂亮的靓女。而靓女的旁边，通常都有一个型男，范思哲勉强应该可以算是吧。虽然昏黄的灯光从吧台上方的吊灯发散出来，渲染出恰好的迷离的氛围，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场景再浪漫也注定不会有火花擦出。

范思哲看着夏澜一杯杯灌下迷魂的黄汤，而夏澜却自始至终没有给予他对等的眼光，因为她的注意力完全落在6、7米开外那个有白帆和童芮的角落里。

‘澜姐，不要再喝了~’

‘阿哲，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很搞笑？她凭什么回来？她怎么还能这么恬不知耻地待在帆身边？’

‘木已成舟，你喝酒也没用啊。’范思哲满眼心疼的看着她，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说：‘你不要太担心，就算芮学姐真是想和老大复合，老大也肯定不会答应的，你现在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呵呵，’笑得凄楚：‘折磨？从我喜欢上白帆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你看她，我在这里喝酒她看我了吗？这折磨是我自找的，谁看得见？谁又会心疼？’说完，又灌下去一杯红酒。

看夏澜一副要自暴自弃的样子，范思哲忽然有种想一巴掌打醒她的冲动，但他是决计下不去手的，毫无疑问：‘澜姐，老大看不见你受的折磨，你的难过，是因为在受过一次伤之后，老大的潜意识里拒绝任何一份感情。’稍事停顿，范思哲又接着说：‘同样的，你看不见我受的折磨，我的难过，是因为你封闭在对老大的单恋之中，所以你的潜意识里也在拒绝任何一份感情。’

‘阿哲，你在说什么啊？’

‘夏澜，谁看得见你受的折磨？我！谁会为你的折磨心疼？我！！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叫你姐了，因为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范思哲也拿起杯子，喝下满满一杯，终于表白了，那深藏在心中的积郁终于一吐为快了，一杯酒下肚，怎一个轻松快意了得：‘你接受吗？’

这一刻，夏澜终于明白白帆为什么不回应她突然的表白，因为在收到范思哲突然的表白时，自已一样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捂着脸，忽然有种很想笑的冲动，冲动转化成现实。笑的动静还不小，最后夏澜居然笑着伏倒在吧台上，范思哲也一起笑倒在吧台上。同是天涯单恋人，乱点鸳鸯正当时...

白帆和童芮自从进了包厢以后，就几乎一直在原地保持当机状态，一个在等她说，一个在等她叫自己说。终于，还是童芮先开口了。

‘帆，我们现在开始谈好么？’

‘嗯哼~’停止盯着那边的林一与丛雯的搞笑怪音组合，卸去脸上那副忍俊不禁的神情而换上了认真和严肃：‘说吧。’

‘我说...我其实一直都喜欢着你，你肯定不信吧？’

‘我说过，你说的话，我从不会不信。’

仔细盯着白帆坦然的眼神看了很久，童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再在一起吗？’

‘给我一个让我会这么觉得的理由好吗？’语气依旧听不出愠怒，但不代表内心真的没有想发火的感觉，童芮，你还觉得你有立场说复合吗？还好，一年多的抑郁状态，让她更加学会了隐忍：‘芮，有些事情，不再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了。’

童芮将双手叉到前额的头发里，狠狠向后梳理了一下，这个举动也可以看做是她在梳理自己的情绪。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却掩饰不了越来越重的鼻音：‘帆，我承认和你分手是我这辈子做出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你居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因为我一直知道你个有主见的人，在工作中，更在我们的感情里。因为有了动摇，所以当初你说分开一段时间让你好好想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决心我没有理由拦你；而你想清楚的结果是分手，我也不会拦你；就算你最后选择的居然是和那个让我讨厌很久的简宸一起，我还是不会拦你。你想我挽留什么？我没有能力止住那些该死的谣言，没有能力给你一份让你觉得轻松的感情，没有能力给你未来...’

‘够了！’童芮的眼神变得凌厉：‘白帆，当初分开的那段时间，我多希望你可以在我觉得彷徨的时候突然走过来跟我说‘去他妈的流言’，可惜我没有等到，没有等到你给我的决心。’

‘所以呢？就和简宸在一起？’

‘这才是你最耿耿与怀的是不是？’

见白帆低头不语，童芮便继续说：‘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和简宸在一起过，都是你的以为，你以为我天天和他一起上自习就是和他在一起啦？那我告诉你，这只是因为我在那个教室的座是他帮我占的，所以天天一起上下自习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是看到我和他牵手了还是怎么了？我和他都去了北京的实习点，纯粹只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想去那里然后又都有资格去，但你就可以以为我们两个事先打好了商量是不是？明明可以问清楚的事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问？’

‘一定又是因为你以为我会不喜欢对吧？’

‘可以说清楚的事你为什么一次也不说？’

‘帆，你才是T，你才是应该站上主导位置的那个人，但是从我们开始到结束，你从来没真正给过我决心，一次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提出分手。不过显然，你说我太有主见并没有错，因为我霸道的都没有耐性等你自觉起来就说分手了。可是我希望你理解我当时的焦躁，因为...连你都觉得你不能给我未来，那我拿什么看到未来？’

白帆低头，把脸埋到双腿之间，童芮的话让她深深觉悟到，这错是从童芮的动摇开始的，而自己从心底的不自信则是这段感情的结束。

‘帆，分手的责任80%在我身上，我不该先动摇，不该强加我的意志在你身上，更不该那么骄傲的说走就走。’童芮攀上白帆的后背，将脸放在她的肩窝：‘不过现在我认输，我向你投降，原谅我好吗？给我你的回答。’

‘芮，我...我想先出去透口气。’重新坐起时，白帆的脑子已然一片空白，也许出门去清醒一下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帆~’握住站起身的白帆的一只手：‘就算答案是否定的，我也不会放弃的！’

至此，各个角落的剧情逐一落幕，白帆也继骆颜之后走出了包厢的大门。七拐八拐的，完全不知道究竟想走到哪里去。

‘白帆？’

‘谁？是骆颜吗？’四处望了望，发现骆颜正从身侧的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紧急通道里走出来：‘你怎么会从那里面出来？’

‘烦呗，你应该和我一样吧？’

‘的确是这样的。我烦还说得过去，你为什么烦？’疑惑的看着骆颜，想不出今天可以有什么事让她看上去这么愁容惨淡。

‘一言难尽啊~’一副仰天长叹的样子：‘哎~还是不想回去啊！’重新推来紧急出口的门：‘里面挺清静的，也不会太黑，要不要进来放空一会？’

‘好啊！’白帆欣然应允骆颜的邀请：‘不过放空多没意思，既然都有烦心事，不如拿出来分享一下好了。’

‘啊~好像你最近跟我分享的事可不少啊，学姐，你对人倾诉心事的潘多拉魔盒不会被我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吧？’

‘呵呵~’用手扫干净一大片楼梯铺：‘没办法，谁叫我在这种时候碰到的人老是你呢。’

楼梯很窄，所以两个人坐下来以后肩膀几乎是挨着的。骆颜把头转向白帆，俏皮地冲她眨了下眼睛：‘白卿家，有本快奏吧！’

‘颜女皇，遵命！’白帆不得不承认，最近只要一碰到骆颜，心情再烦再乱也总会匀出一片轻松宁静之地，莫非她真有天使的力量吗？惊觉到自己想的似乎有点太多了，拉回思绪，将童芮和自己的对话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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