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茉本以为，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一定很难入睡。

但不知道是因为精神疲惫，还是身体的原因，这天晚上她意外的睡得很熟，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直到听到身边细细碎碎的响声，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此时外面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借着模糊的光线，她隐约看见王氏拍醒了身边的柳芳儿，娘儿两个正轻手轻脚的穿衣服。

因为小五年纪还小，柳文清又不在了，所以东厢的小屋便被沈氏以“没地方”为借口，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至于他们娘儿四个，则都睡在大屋的炕上。

炕是北方农村一种特殊的床，一般没有固定的长度，而是按照居室的长度来搭建的。

通常，搭炕的材料是砖，炕里有炕间墙，炕间墙中有烟道，上面覆盖有比较平整的石板，石板上面覆盖以泥摸平，泥干后上铺炕席就可以睡人。

火炕邻近灶口的位置称为“炕头”，邻近烟口的位置称为“炕稍”，一般“炕头”都留给供家中辈份最高的主人或尊贵的客人寝卧，炕梢一般都会留给家里的女人和孩子。

而在二房，王氏睡在炕头，接下来依次是小五、柳芳儿，柳茉则是因为生来怕热，所以一直睡在炕梢。

正因为如此，所以屋里有人一动，柳茉便醒了。

有些迷糊的看着王氏和柳芳儿：“娘？姐？你们起来干嘛？！”

看外面的天色不过刚亮，柳家又没有种地，按说不需要这么早就吃饭才对啊！

她这一说话，立刻就把王氏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个性格温柔的女人，对待自己的孩子也同样的温和，闻言立刻带着歉意的道：“茉儿，你怎么醒了？是不是娘的动静太大，吵着你了？！”

“没有，娘，我差不多也要醒了。”柳茉摇头道，“娘，你和姐干嘛起这么早？”

王氏闻言看了一眼身旁的小五，见小家伙正在沉睡，便放下心来，轻声道：“没事！茉儿，你继续睡，娘和你姐做饭去……”

柳茉闻言一愣，见王氏已经穿好衣服，就要下地穿鞋，赶紧道：“娘！你等一下！”

“怎么了？”

“娘，你忘了吗？今天是三房做饭。你昨天折腾了一天，这么早起来干嘛？！”

王氏没有立刻回答。

见旁边的柳芳儿闻言停下动作，一脸迷惑的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我没忘。但是你三婶已经一年多没下厨房了，我怕她弄不好，再说她可能东西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怕到时候耽误早饭，你奶要骂人的。”

柳茉闻言真是要给王氏跪了！

她虽然知道自家娘亲的包子性格，但是却万万没想到，王氏居然会包子到这种程度！

“娘！”

她也顾不上身边的小五了，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王氏和柳芳儿，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三婶平时怎么对你的？你管她那么多干什么？我她天天在家里闲着，不是找你的茬就是去外面跟人嚼舌头，让她做饭正好收收心，干点正事儿！”

“再说她不下厨房，也不过就是这一年多的事情，我就不信她真的离了你就不会做饭了？要是真这样的话，她挨骂也活该！”

“再说你这次帮她，下次她还来找你，你帮不帮？难道她次次都找你，你此次都帮她？这和全是你做有什么区别？！！”

“娘！就算你是好心，可别忘了，是我奶说以后家里的活儿两房轮着干的！你要是上去帮忙，搞不好三婶还要去我奶那儿挑拨，到时候活儿时你干的，咱奶还要骂你！你何苦呢？”

王氏闻言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这不是怕她回头又说些有的没的……”

柳茉闻言气乐了：“她能说些啥？说你不干活儿？说你偷懒？可是长眼睛的人都知道咱家的活儿都是谁干的！”

“说咱二房是吃闲饭的？要是以前还行，经过昨天那么一闹，她要是再敢这么说，我爷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她顶多也就拿我的脸说说事儿，但是我脸上的胎记就在这儿摆着，她说不说也都这样了，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她说？！”

她这么一说，王氏立刻又想起昨天柳茉刚被救下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躺在**的样子。

她心里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茉儿，都是娘对不起你……”

……这怎么又哭了？

柳茉原本是火爆利落的性子，可是面对这样的王氏，她真心是无奈了。

不过就算再郁闷，也毕竟是这个身体的娘，无奈之下，柳茉只好打起精神慢慢的给王氏掰扯：

“娘！事情都这样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总之现在三房做了对不起我们二房的事情，三婶她们自己也心虚，不然的话，昨天也不会乖乖的把那件首饰给我。”

“咱们这一年多被三房欺负的多惨您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次刚好我奶也有心思压压三婶，您现在跟着掺合，不是找骂呢么？”

“您就算自己不在意，也得为我们几个多想想啊……”

见王氏似乎听进去一些，柳茉赶紧再接再厉的道：“您看，我姐眼看着就要说人家了，她性子又软，再这么被欺负下去，将来到了婆家话都不敢说可怎么办啊？碰到未来姐夫好还行，要是碰到不好的，难道也让她跟着受一辈子气？”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柳茉这话一说完，王氏便立刻道：“什么说人家、姐夫的？！这话也是你应该说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柳茉这番话毕竟还是触及到了王氏的软肋。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王氏停下了穿鞋的动作，坐在炕沿上呆呆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柳芳儿之前听柳茉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有些害羞，可听到后面，她也忍不住有些心动。

见王氏又是这个样子，她便忍不住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娘，茉儿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芳儿？”

听见柳芳儿开口，王氏忍不住抬起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