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对于张氏，柳老爷子打得、骂得，但是别人却是万万动不得的，只能忍、只能让。

“你让她过了那个劲儿，就啥事都没有了，她没坏心，她是有口没心的人，别跟她一般见识。”

这是柳老爷子常对儿孙说的话。

每次说法也许略有不同，但是意思，却始终是那个意思。

“娘，明天但凡有啥事，你就听我的就行，别的啥也不用管。”柳茉最后对王氏说道。

柳茉猜的没错。

此时上房里，柳老爷子正在劝张氏：“你说你何苦遭这个罪呢？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把心放宽了，该吃吃该喝喝，不就挺好的？”

“我知道你委屈，可这事儿不是说到这儿了吗？就是你挺得住，俩孩子总不能不管吧？”

“明天……你还是上二房那边去一趟吧。”

去二房那边干嘛？

还不是给王氏赔礼道歉？

许久的沉默之后，屋里传来张氏低低的抽泣声，随后转为嚎哭。

“老.二呦，你咋走的那么早……心疼死娘了……”

***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刚吃过早饭，桂枝婶子就进来说，张氏和杨氏来了。

“……说是知道太太病了，过来看太太。婢子先来回话，人就让等在大门外头了。”桂枝婶子禀报道。

柳茉冲着桂枝婶子点头，赞她做的好。

“还真来了？！”即便有昨天柳茉的话做铺垫，王氏还是吃了一惊。“茉儿，咱们该咋办？”

“让她们在外面等一会儿。”柳茉不慌不忙地道。

“茉儿，你这是要？”王氏对柳茉的这些安排不解，就问道。

原本不管张氏怎么闹腾，柳茉这一家对她都是做足了礼数的。但是今天，柳茉并不打算再敬着张氏了。

柳茉知道现在张氏难免还会有点委屈，觉得降尊纡贵了。但她打定了主意，要让她们等。

这是下马威。

她们人已经上门了，声气就已经低了一头，但是这还不够。

柳茉要让她们再低一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敬酒吃的絮烦了，可不就得换罚酒？

“娘，一会你就记住，心要硬一点，别她们谁装个可怜，你就心软。你得为我哥想想，还有小小五，还有咱这个家。”柳茉又附在王氏的耳边，低声地嘱咐，“别忘了，那哥俩可是要杀了大哥和小五的，还有，如果你真的被柳老三抓去了，回来之后怎么活儿？我们几个又怎么活？”

“行，我知道了。”王氏点头，表示她记住了柳茉的话，一定照办。

娘俩这边说着话，外面的张氏气得心火上涌，可想到柳老爷子昨晚的嘱咐，她硬生生的把这口气眼下，这才被领进屋里，见到了王氏。

王氏按照柳茉的安排，倚着靠背坐在炕上，柳芳儿和柳茉在旁边陪坐。

见张氏进来了，王氏作势就要起身，柳茉却忙站起来，又将王氏给扶了回去。

“娘，你别逞强了，刚才差一点又厥过去。”柳茉关切地道。

“对，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二弟妹，你坐着吧。”杨氏就急忙地道。

王氏便趁势稳稳地在炕上坐了。

“看座。”

柳茉冲宝珠吩咐了一声。

杨氏扶着张氏就想上炕坐，却被宝珠拦下，引到了一早放好的椅子旁。

杨氏左右看了看，就扶着张氏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自己没有坐，而是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旁边。

“老大媳妇，你咋不坐？”张氏在椅子上不自在的动了动，扭头看了看杨氏，问道。

不像平常说话那样中气十足，张氏的语气有些虚弱。即使是对杨氏，这样的语气也太柔和了。

柳茉将张氏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微微的一笑。

张氏这样，明显是底气不足。而这，正是柳茉计划之中，也是她非常乐意看到的。

天时地利人和，不仅仅可以应用在兵法上，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它也是适用的。

当前的情况，柳茉是天时、地利和人和都占全了，而张氏和杨氏却明显地处于劣势。

算上偷东西那次，张氏这是第二次来到二房。

张氏这个人，其实非常胆小。只有在老宅的时候战斗力才无比强悍。

离开老宅和柳老爷子，张氏就如同离开了水的鱼。

她自然而然地就嚣张不起来。

眼看着张氏不自在的动来动去，柳茉给王氏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的病，这是好了？”王氏就问道。

“好了，昨天喝了药，这睡了一晚上，就好了。”杨氏忙陪笑着答道，“听说二弟妹你身子不大自在，咱娘心里惦记着，这不一大早的，就让我陪着来看你……你看现在你这儿女都出息了，正是享福的时候，可真得顾着点自己的身子才行啊！”

“我娘原本身子可好着了。”柳茉呵呵一笑，打断了杨氏的阿谀奉承，“要不是听说铺子差点着火被惊了，再加上听说三叔要来抓她被吓到了，她咋能病的这么厉害呢？”

杨氏在张氏旁边，听柳茉提起那哥俩放火的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张氏也僵直了身子坐在椅子上，额头的汗水，已经将她的额前的碎发都浸湿了。

柳茉知道，张氏现在很不舒服，包括身体上和精神上。

像张氏这样的庄户人家老太太，一辈子都是习惯盘腿坐在炕上的，她们这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坐椅子或者凳子。

因此，也就特别的不习惯。

她也没管张氏，只拉着杨氏，从这个话题到另一个话题，说的都是些张氏苛待王氏的旧事。

柳茉现在做的这件事，庄户人家有一句土语形容，叫做翻小肠。就是将人以前做的丑事、恶事翻检出来，也叫做算旧账。

人既然送上门来了，不好好敲打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而且，张氏那样的人，历来善于遗忘她自己做的恶事，不提醒提醒她，她还真以为她自己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呢！

杨氏嘴上和柳茉说这话，心里却是心急如焚。

她想要求王氏和柳茉帮忙，却因为理亏不敢开口。

张氏这些年对二房什么样，杨氏心里清楚的很，现在她要求人家办事，人家翻翻旧账，痛快痛快，不是很正常嘛？

她要是拦着，人家一生气，干脆不管你了，那她的二郎三郎可怎么办？

所以就只能顺着柳茉的话给张氏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