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团不受大启百姓的待见, 朝中自然也拿捏着派头,没有给出多少迎接的礼遇,把人在冷板凳上晾了两天,这才正式接见。
北狄使臣也都清楚如今情势如何, 没有对此表达什么不满, 态度还算谦恭, 不仅主动进献了一些北狄的珍贵皮毛玉器,还抛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筹码。
“大启太子殿下尊贵威武, 我国月汐公主仰慕已久。公主此次与使团同行, 愿与太子殿下结两国之好。”
在场众人听得都是一阵诧异——北狄竟然主动要让公主来和亲?
和亲这件事并不稀奇,但从前朝往上, 往往都是他们这些中原国度嫁公主给北边的夷狄求和。反过来的和亲, 这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
永宣帝惊讶过后,忍不住生出一股得意之情。如此一来, 他可就是数朝之中有开天辟地功绩的盛明皇帝了!
永宣帝头脑一热差点就想应下,一眼扫到容昭冷冰冰的神色, 这才陡然清醒几分,改为含糊道:“难得贵国公主有此心意,不过此事毕竟非同小可,诸位这才初来大启,这些事情还是之后再行商议吧。”
其他人想到他们刚刚才从事关容昭妻妾的风波里出来,这时候便也没敢出言怂恿,一个个惊讶惊喜但保持沉默。
晋王倒是想刺容昭一句,却在这个气氛之下也不好开口。
北狄大使见状难免十分意外,他本以为这个提议大启一方应当很是欢迎才是。
虽然近来他们也听说了一些容昭和祝子翎的事情, 但这可是两国结盟的大事,一点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就算容昭对一个男人宠溺无度, 不愿娶他们的公主,可永宣帝和那些大臣们也不会任由他这么胡来吧?
北狄大使心中疑惑,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瞒陛下和太子,月汐公主乃是我王最为美艳的宠姬所生,是我国内公认的第一美人,且舞艺也是一绝,爱慕者不知凡几。只是公主因仰慕太子殿下,一直向往大启风貌,还熟读过不少大启典籍,拒绝了许多青年才俊。此次若非公主执意要来,主动百般请求,我王本也是不会舍得让公主远嫁至此的。”
北狄大使以为大启这边态度冷淡,是怀疑他们和亲的条件和诚意,便主动表示了一番,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而且并不是随便拉来的不受宠的,而是条件极为出众的绝色美人。
一个身份如此高贵的绝色美人,偏偏对容昭这样情根深种,他难道真能一点不动心?
北狄大使这一番话说了倒也并不是没有作用,有不少人听了都露出几分心动和艳羡的神色来,连永宣帝都有些不是滋味。
一般和亲都是给皇帝送人,结果北狄送来一个绝色公主,却是全然没有考虑他这个皇帝,直接就盯准容昭了。
大启这边的气氛有些**,然而北狄大使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容昭冷声道:“可惜,孤只喜内子一人。便是退一步,也不喜女子。贵国公主虽好,孤也无福消受。”
容昭这话一出,气氛便完全僵了。北狄使臣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拒绝得这么死,大启群臣同样听得惊诧。
即便早知容昭如今不愿另纳妃妾,但这般直言自己不喜女子,难不成往后新帝不仅要没有嫡子,甚至连亲生子都不打算要一个?
这……这哪能行呢?
大启这边对容昭的表态也心有异议,但毕竟当着北狄人的面,还是没有立刻出言反对。
自家百般夸赞的公主被容昭一句不喜欢女人堵了回来,北狄大使一时也没法再找话说。
场面尴尬之时,永宣帝咳嗽两声,赶紧换了个话题。
第一次对北狄使团的会见就这么有些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散场过后,容昭也没给其他人劝谏他一国储君不可无后的机会,径直回了府。倒是晋王在后头既幸灾乐祸,又有些羡妒地哼了一声,心中暗骂:“老四这家伙为了讨好祝子翎这个福星倒是真够卖力的,断子绝孙都情愿,这是生怕万一惹到福星,没了福气就穿不上龙袍了啊!”
晋王等人揣测得恶意,然而容昭回去后便将事情都和祝子翎说了。
祝子翎确实不怎么高兴:“北狄人要把公主送来,之前怎么不提?说什么仰慕殿下已久,肯定是骗人的。”
祝子翎是情绪使然,容昭却认真附和他道:“是,北狄恐怕不怀好意,并非只意在和亲。这月汐公主之前从未听说过,却说熟读大启典籍,说不准便是早早有针对大启的安排。”
祝子翎微微蹙着眉,“殿下这次拒绝了,北狄会放弃和亲的打算吗?”
对方既然处心积虑,那恐怕即便容昭拒绝,也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了。
本来北狄前来求和对他们是件好事,没想到还会多出这么一个麻烦来。
容昭将人揽住,安抚地轻拍了拍,说:“翎儿不用担心,咱们本来就打算给北狄人找些事做,到时候他们自然没心思去想什么和亲了。”
“据今日所见,那北狄使团看着内部也并非一心,多的是漏洞可钻。”
没两天,北狄使团的分歧在谈判过程中越发明显。容昭调查过后,发现北狄如今政局分裂,派来的使团也同样分为了两派。北狄单于如今年纪已经很大,无力再领兵打仗,因而许多权利都要由接班人掌管。之前二王子暴毙后,大王子于胡烈便成了接班人,将其他派系给压得死死的。结果于胡烈一朝被俘,原本跟于胡烈不对付的人得以重新起势,联合选择拥立尚且只有几岁的小王子。
因于胡烈这次在容昭手上实在输得惨烈,北狄内部对其不满意的讨伐之声不断,原本被打压的几派反倒翻身占了上风,这次派来和谈的使团里便主要都是他们的人。
于胡烈一派群龙无首,气势极为低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以大使为首的一派是支持拥立幼主的,而副使一派便是大王子于胡烈的人。
幼主派并不想将于胡烈好好赎回去,甚至巴不得让人留在大启为质,一心想着靠自家的绝色公主和亲,好为幼主派系拉拢容昭,少让出一些实打实的利益。
与之相对,副使那边自然是千方百计想让将于胡烈迎回北狄,不惜为此多牺牲几分北狄的利益。不然若是幼王子真坐稳了继任单于之位,他们这些于胡烈的旧部还哪有未来可言。
和亲的事容昭不配合,北狄使团内部又想法不一,谈判的进展自然十分缓慢。
就在北狄人带了公主来想嫁给容昭的消息悄然传出时,北狄副使被人暗中找上了门。
“若是还想要于胡烈全须全尾地回去,就想办法取了容昭的性命。”
北狄副使一惊:“你们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冷冷道:“不用问这么多,要是愿意杀了容昭保你们大王子,就去祥云布庄找花掌柜,到时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副使绷紧了脸,说:“我只是一介使臣,在大启的京城,孤立无援,如何杀得了有重兵护卫的大启太子。”
“这是你们的事。”黑衣人轻蔑道:“解决不了容昭,于胡烈看别想能活着离开大启。”
“本来上次大好的机会,却被你们那帮废物杀手搞砸了。这次要是再不成,大王子只有这么一群如此蠢钝的手下,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副使闻言脸色大变,之前北狄派人挟持祝子翎来威胁容昭的计划他是知道的,听黑衣人的话,对方原来就是当初帮他们的刺客混入冀州府的势力!
有这一桩事,对方应当是真心想要杀大启太子找他合作,不至于是来试探诱他入套的。
副使定了定神,说:“若是大启太子出事,怀疑到我们头上,大启人岂不对我们仇恨更甚?怎么保证能让我们大王子安全回国?”
黑衣人道:“若是愿意合作,去祥云布庄主动说明来意,我们主子也不会一直隐瞒身份。保证到时候你不会担心事成之后大王子走不了。”
黑衣人离开后,北狄副使纠结良久,在又一次被大使夹枪带棒刺了一通之后,到底是悄悄进了那祥云布庄的门。
*
“禀告殿下,北狄副使已经确定和晋王搭上线了,目前看来两方都并未发现异状。”
容昭微微颔首,交代道:“务必把人盯紧了。这次是故意卖了破绽出去,可不要反倒阴沟里翻船。”
“孤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唱一出什么样的杀人戏码。”
晋王的暗子收到消息,得知北狄找上门来,说愿意刺杀容昭换取于胡烈回国,只以为是对方主动提出合作,并不知其实是容昭让潜藏在晋王手下的卧底所为。
此事**甚大,晋王自然愿意合作,否则眼看着他是要彻底无望于龙位了。但晋王和北狄人到底也没什么信任可言,彼此猜忌,因而有些彼此对不上、意料之外的地方,例如晋王发现副使竟然知道他与上回挟持祝子翎有关,也都被认为是对方抓到了把柄故意在威胁自己,于是容昭从中动的手脚始终没有被发现。
毕竟与北狄勾结不是什么好事,上次晋王做得极为隐蔽,心腹中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因此容昭即便在晋王手底下安排了不少卧底,仍然没能提前防备到此事。
但这回容昭直接将北狄副使引到了祥云布庄,这条线上不乏容昭的人。因知情人越少越好,晋王这次的行动也只能顺势动用这条线,这样对方这一次的动作自然就瞒不过容昭了。
“你们那公主果真能有用?”晋王听了北狄副使的计策后怀疑道。
毕竟事关重大,又要证明自己有兑现承诺放走于胡烈的能力,晋王还是跟北狄副使互相透露了身份。
副使微微一笑,道:“不瞒晋王殿下,月汐公主美则美矣,却是经过精心培育的毒人,表面上查不出什么,但若是与其**,日积月累,人自然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若非如此,那帮人也不会如今还想方设法,非要将其塞给那只好男风的大启太子。”
晋王原本对容昭有美人倾心有几分羡妒,还想过容昭坚决不要,为了和亲这月汐公主最后会不会被他收入囊中。此时听了这话,顿时浑身一寒,一阵后怕。
北狄人果然是狼子野心!
虽心中反感,但如今对方却是他解决劲敌的帮手,晋王皱眉没有表露什么,只继续问道:“只是越来越虚弱,那得多久才能死?况且既然知道容昭只好男风,谁知道他会不会碰你们那公主。”
“慢慢虚弱那是大使那帮人原本的计划,既然如今晋王殿下想尽快要人的命,那只需再另外下上一味药,让人与公主意乱情迷一回,而后过上两天,此人定当毒发身亡。”
“只是可惜了我国公主,用了这药,一经欢好便会立刻香消玉殒、红颜枯骨了。”
这精心培养的毒人果然可怕!但听着也确实是个好法子。
晋王心中正思度着,副使笑着冲他道:“我国公主此等绝色,美人枯骨实在可惜。但若是为国殒身,倒也值得了。不过我等在京既无权势也无人手,让大启太子意乱情迷这一步,想来只能有赖晋王殿下了。”
晋王没说话,想了想自己麾下的柴世明如今是皇宫守卫的禁军统领,而蒋皇后被废赐毒后已死,如今自然是他的母亲韦贵妃执掌后宫,因此皇宫中的事,可以说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容昭的府邸守备森严,倒是在宫中多半可以找到机会。
晋王于是应下了此事,与北狄副使仔细商议了详细的计划。
*
听说北狄人想把公主嫁给容昭,京城百姓一开始都很不感冒,觉得什么劳什子的北狄公主才配不上容昭呢。
直到有一次,不少人亲眼看见了一位极其惊艳的美人,一头鲜艳的红发上缀满炫目的宝石头饰,碧绿色的眼眸大而清透,眉毛浓密卷翘、嘴唇红润饱满,鼻梁高挺、身姿绰约,是远不同于大启女子的美艳容貌,别有一番摄人心魄的韵味。
许多人都忍不住一时被美貌所迷,也不好再对这么漂亮的姑娘说重话,一些难听的话少了不少。
有觉得这月汐公主即便长得美,也比不上祝子翎有仙人气质,觊觎容昭还是没有自知之明的;自然也有为美貌所动,觉得未尝不可答应和亲,此等绝色不收入府中未免可惜的。
不止民间,朝中似乎也有人为美色所动,在晾了人许多天之后,突然提出要办一场宴会,接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北狄公主。
容昭对此态度冷淡,只是永宣帝对那月汐公主也颇为好奇,宴会到底是办了起来。
果然月汐公主一经出场,又惊艳了一片,只是当他们回过神来,偷偷去看美人一直注目着的容昭的反应,却见他丝毫没有在意这北狄公主,还抢了布菜宫人的活,在那亲自用筷子给祝子翎剥虾壳。
……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见月汐黯然低头,不少人跟着心中暗叹。容昭将剥好的虾夹进祝子翎碗里,抬头扫了一眼,心中微微冷笑。
北狄这面上功夫倒是做得很足。
要不是知道那是个刻意培养出来、杀人不见血的毒人,换了一般男人,看到这般美人为得不到自己的垂怜而哀愁,谁会不起几分怜惜。
容昭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暗暗交换了一下眼色的北狄副使和晋王,假作不知,将杯中酒液饮尽。
月汐公主容颜绝艳,颇受追捧,还跳了一支舞,永宣帝也夸了两句。只是容昭一直无动于衷,视线都只围着祝子翎转,让以为能借此机会打动容昭的北狄大使颇感尴尬。
今日的酒水味道香醇,引得人杯盏不停,却颇有些烈,没过多久,月汐公主便不胜酒力下了场,其他人也喝得一片熏熏然。
韦贵妃朝永宣帝开口,想把喝醉了的晋王留在宫里住一晚。转眼扫到向来酒量过人的容昭也显出几分醉意,便自然而然地一并带上了容昭。
永宣帝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开口让容昭一并留宿一晚。
虽然他和晋王早就出宫建府,但皇子在宫中原来住的宫殿其实也都还留着,并没有其他人住。
第267节
祝子翎一贯光吃东西不喝酒,这会儿完全没醉。晋王见此暗暗皱了皱眉,退席后又叫人来交代了一番。
晋王回到自己宫中,一直等到手底下的人来表示已经安排妥当,这才为显逼真,自己也回房躺下,等着外面闹起来,再假装刚刚被吵醒,同其他人一起去收获成果。
晋王想着装睡,却不料刚刚躺到**,意识便立刻昏沉了下去。
*
“来人呐!公主……公主不见了!”
外面吵起来的时候,容昭已经浑身清爽地沐浴完,正安安稳稳地靠在塌上,哪还看得出一丝醉意。
祝子翎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打起精神重新坐直:“等了这么半天,总算开场了。”
容昭伸手给祝子翎整理好衣襟头发,直到搜查的声音来到了自己这宫门外,才不紧不慢地牵着人走了出去。
一只胖成球的小肥鸟仍然躺在小几上呼呼大睡,听到声音只翻了个身用翅膀挡住了耳朵。
“这是在干什么?”容昭冷冷将人扫了一眼,一帮人顿时都如同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再动,“孤的院子是你们能擅闯的?”
为首得到晋王交代的禁卫军,见容昭竟然跟祝子翎一起安安稳稳地出现了,顿时心头一惊,支支吾吾地答道:“回、回太子殿下,月汐公主晚上突然不见踪影,有、有目击者称是被殿下宫里的宫人带走了……”
容昭听得冷笑:“区区一个北狄的公主,为她失踪了,竟要将大启皇宫弄得乱七八糟?出事不先请示,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大张旗鼓地往孤的住处闯?”
禁卫心里咯噔一声,刚想辩解求饶,容昭却已经毫不留情地下令:“押下去,待孤处理完失踪一事再来论他们的罪。”
晋王安排的人被抓了,还有韦贵妃和被惊动了的永宣帝。
韦贵妃匆匆赶来,就听见容昭对永宣帝身边的张总管说:“孤查问过了,北狄公主或许是去了晋王的宫中。”
韦贵妃顿时面色一变,顾不得惊疑,当即对容昭斥道:“胡说八道!带走月汐的明明是你宫里的人!”
“是或不是,一看便知。”容昭镇定道。“孤这宫里已经让人找过了,并无什么公主的影子。至于晋王那里有没有,不如这就去看看?”
“去便去。”韦贵妃绷着一张脸,当着张总管咬牙应道。
虽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错,以至于月汐公主不见人影,容昭没能中计,但不管怎样,人现在总不会呆在晋王那边。只是之后恐怕要被容昭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得尽量先压下去了。
韦贵妃这么想着,一路到了晋王宫中,却见宫人有些支支吾吾地说晋王正睡着,心头又不由地惊跳起来。
奇怪,便是事情没成,晋王也该同她一样,出来寻容昭的不是才对,怎么会此时还留在屋里睡觉……
韦贵妃只能安慰自己,或许是晋王近来太过劳累,一时不慎真的睡着了,然而走近内殿,便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吵闹声。
“该死!你不应该去找容昭吗!怎么会在这儿?!”
晋王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时,就发现屋子里一片狼藉,身上还残留着难言的快感,又有些中了猛药堪堪解开后的虚弱无力。身下的女子美艳绝伦,晋王却是在看清那张脸后目眦欲裂,直接掐住人的脖子逼问起来。
“说!你究竟为什么跑到本王这里?!是不是为了下毒要挟本王?!”
“果然你们北狄人不可靠,说好暗算容昭,竟然敢耍本王?!”
意识到自己刚才中药跟月汐公主发生了关系,晋王又惊又怒。因不知头绪,又见月汐并没有像北狄副使说的那样,欢好完就没了命,便忍不住怀疑他这是中了北狄的算计,一时情绪难以控制,对着月汐公主一阵怒骂。
韦贵妃听见这般声音入耳,彻底脸色大变,恨不得立刻进去将晋王的嘴给捂上。容昭也算如她的意,让人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
为了设计去捉奸容昭,晋王不仅安排了皇宫禁卫,还特意让人将各方人马的注意力都引来,好让容昭彻彻底底地声名扫地。
于是此刻容昭便也带了这多方的人,直接将晋王此时狼狈疯狂的姿态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屋里这一对年轻男女都还衣衫不整,祝子翎眨了眨眼,还没看清楚,就被容昭伸手给捂住了眼睛。
“脏东西,翎儿别看。”
祝子翎听到容昭凑到自己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晋王看到容昭领着一大帮人闯进来,一时间猝不及防,手上微微一松,愣在了原地。还是韦贵妃惊叫了一声,苍白着脸,冷声试图让容昭这一行人退出去:“就这么闯进来,不敬晋王,成何体统!还不快出去!”
容昭不为所动道:“确实不成体统,晋王和公主还是赶紧整理一下仪表吧,下面还要受审呢。”
“审、审什么……”韦贵妃故作镇定,“本宫看就是年轻小儿女情难自禁、夜间私会,低调处理就是了,何必大张旗鼓,反倒丢脸。”
皇子和来和亲的别国公主**苟且,自然也绝不是不怎么丢脸的小事。只是比起晋王方才说的那些要命的话,能将事情用男女私会糊弄过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韦贵妃脑子里的弦几乎要绷断,如今只是勉力维持着。
代表永宣帝来的张总管脸色十分难看,意识到这次卷进了大|麻烦,心中直呼倒霉,不敢贸然出声。
韦贵妃还想再往外赶人平息事态,祝子翎忍不住拉下了容昭的手,疑惑道:“情难自禁?我怎么看晋王仿佛都恨不得要把公主给掐死了?这是不光夜半私会,还要夜半杀人吗?”
“月汐公主在大启皇宫里出了事,这可不是小事了,怎么能不查清楚。”
晋王这时也清醒过来,憋青了脸,披上外衣勉强遮身,也试图大事化小道:“那只是误会,本王并无伤害公主的打算。”
容昭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漏洞百出地糊弄过去,淡淡道:“误会?莫非晋王方才对公主在此处百般惊异,指责北狄背信弃义,还不止一次提到今夜之事原本乃是为了暗算孤,也是误会?”
容昭说着转向张总管,问道:“张总管,你也听到了吧?”
张总管脸色僵硬。他是在誉王逼宫一事之后,因永宣帝信任的何总管倒霉被叛党杀了,才被提上来当了新任大内总管,因此底气并不是很足,自觉太子和贵妃谁都得罪不起。
只是这么被容昭问到,张总管也只能勉强道:“奴才,奴才确实听到了……”
容昭继续问:“既然如此,勾结别国,暗算太子,不知该当何罪?”
张总管咽了咽唾沫:“奴才……奴才人微言轻,不敢妄言,不如……不如请皇上定夺?”
“不,何、何必打扰父皇,都这么晚了……”晋王神色仓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确实多虑了,本王只是……只是一时不甚清醒,说了几句胡话。”
“哦?是吗?”容昭眉梢微挑。
祝子翎这时出了个主意:“晋王殿下既然如此不想对公主负责,那低调处理也不是不行。”
迎着晋王和韦贵妃诧异的目光,祝子翎微微笑着说道:“毕竟惹出了这样的事,晋王便安安静静在这宫中呆上一段日子,清心寡欲,往后都不能再和月汐公主和使团接触,如何?”
乍一听起来祝子翎说的不过是软禁一段时间,这实在是再轻不过的了,晋王诧异过后眼中一喜,就要赶紧答应下来:“好……”
然而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霎时一僵。
他已与月汐**过,难说是否已经中了那两天后就会让人暴毙而亡的毒。虽说月汐如今还没死,兴许他也并没有中毒,但万一若是中了,他被关在宫里,不能找北狄人要解药,看似只是软禁,但岂不是过两天就会没命?!
晋王一时间心惊肉跳,既担心自己中了毒命不久矣,又担心祝子翎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是已经清楚了内情,僵在原地难以言语。
容昭却是干脆当他默认了,“翎儿开口,孤便放过你们这一次。就这样吧。来人,将月汐公主送回去,此处从现在开始严守,往后未经孤的许可,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
晋王闻言脸色极为难看,连忙看向那月汐公主,然而对方只是低头跪扶着,没有反应。
侍卫听了容昭的命令上前,要将人带走,结果碰到人之后愣了愣,旋即惊慌喊道:“殿、殿下!公主……公主好像没气了!”
“什么?!”
晋王比任何人都要慌张,连忙过去将月汐检查了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对方是确确实实已经没命了。
别国的公主直接死在了皇宫里,这下再怎么想捂,事情也不可能随便捂住了。晋王跌坐在月汐公主的尸体旁,满脸恐慌,韦贵妃同样也是脸色惨白,呆呆地站着,一时没了反应。
容昭叫来太医,确认人已经彻底没救了,这才重新看向晋王,冷声道:“事已至此,孤也只能先将你关在这里了,好自为之吧。”
晋王听到这话终于打了个抖回过神,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容昭神色大变,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喊道:“不不不……我不能呆在这儿,我要见北狄副使!容昭……太子殿下!我认罪!我愿意认罪!让我去找北狄人,我不能死!我需要解药!”
容昭停住步子,转过头却并不往回走,只站在原地,淡淡问道:“你认罪?”
晋王见他一副明显还想一走了之的态度,想到自己不知道过上多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的场面,只能慌忙说道:“我认!我都认!今天确实是我和北狄人商量好了,打算将月汐引到你那里去。月汐是北狄用药灌出来的毒人,跟她**次数多了,会让身体逐渐虚弱,若是再服另一种药,只**一次就会在两天后暴毙。我……我现在就中了这毒,必须要找北狄人要解药!”
晋王为了自己的命,一股脑地将原本的谋算都说了出来。
他借着禁卫军统领和韦贵妃掌控宫闱的便利,让人在容昭宫中下了极为烈性的催|情|药,并支开祝子翎,而后再让容昭宫里的宫人把月汐公主带过去,到时便可以营造出容昭□□月汐公主致死的假象,并且安排了许多人意欲当场捉奸。
到时候这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容昭的□□之行,还弄死了北狄公主,即便他是太子,也不可能压下此事。而且晋王还准备让祝子翎也亲眼看到此事,届时祝子翎这个福星觉得被容昭背弃,所谓福运想必不会再保佑容昭。到时候容昭不仅会风评下降,等几日后毒发暴毙,也可以被说成是他背叛了福星的因果报应,借此将中毒的事情掩盖过去。
到时容昭死了,太子之位自然是由他来坐。他再以北狄被容昭害死了一个公主为由,降低些条件将于胡烈这个大王子放回去。
待到北狄人一走,此事便堪称天衣无缝。
只是晋王打算得很好,实际上容昭从一开始就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靠着探子和毛团出马,早把晋王和北狄副使的计划弄得一清二楚。
这么歹毒的算计,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妙。容昭也没做多的,只带上毛团,由祝子翎教导了一下毛团精神异能的运用,那在容昭房中下催|情|药,和领着月汐公主过去的人,就都被一只没有在意的小鸟迷了思绪,以为自己的目的地是容昭房里,实际却是去了晋王的所在之处。
如此一来,晋王的精心筹谋最终全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祝子翎和容昭要将晋王与北狄使团隔绝,自然也是故意为之。果然死亡危机之下,晋王不仅无心辩驳,更是干脆直接认罪了。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晋王这一番话说出来,便再不可能翻供了。
韦贵妃倒是有心想阻止儿子主动承认罪行,但听到晋王口口声声喊着要解药,便也不敢去拦,只哭着立刻要命人去找北狄人算账。
祝子翎和容昭倒是悄悄相视一笑,只感到一阵解决了麻烦之后的轻松。
“晋王认罪了,殿下是不是不好再拦着他去要解药了?”回屋后祝子翎有些遗憾地问道。
容昭却是勾了勾唇,说:“即便不拦,这般奇毒的解药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晋王勾连北狄,害得祝子翎险些出事,发烧昏迷了好几天,这仇容昭可是一直记着的。
如今都有了机会,他可不会还让对方能活得好好的。
祝子翎眨眨眼,听出了容昭的意思,跟着笑了起来:“殿下说的对,晋王人品那么差,肯定找不到解药。”
他的异能倒是可解百毒,不过意图谋害容昭的人,他哪怕异能再多,也不会施舍给对方一分一毫。
之前那月汐公主还没完全断气的时候他没救,晋王这个主使他更不可能去救。
死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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