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路柏沅从视频窗口里看到自己身后那只瞎晃的手臂,怕被认出来,简茸还临时往脑袋上扣了帽子。

做的还算周到,只是……

【啊啊啊路神你基地里怎么会有女人!!】

【女的吗?我怎么看穿着像男的?】

【哪个男的手臂能瘦成这样?】

【小傻逼的手臂跟他一样瘦】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哈】

【这露出一角的帽檐……是TTC的帽子周边?Soft好像也有一顶,在比赛现场戴过】

【啊?意思Road后面的是我儿子?】

【他跑得太快了,看不清上面有没有Road的签名……】

【你们傻逼直男想法还挺多,怎么可能是Soft,他一进TTC基地就会被小白和Pine杀了灭口……不,准确来说,他不论出现在哪个俱乐部基地,能活着走出来的几率都不大。】

【nsdd】

【很难不赞同】

【Kan给你的弹幕点了亿个赞】

路柏沅任他们猜测再否定,他关掉了弹幕助手,没有再和观众互动。

MFG俱乐部。

空空坐在电竞椅上看直播,脑袋忽然被人用笔敲了一下,是他们队伍的教练:“不好好上分,还在看直播?你自己的直播间呢?清醒一点,你是队里唯一没到钻一的,连TTC战队的人都在努力,你有什么资格懈怠?”

空空动也不动:“我就看两局,偷学一下技术。”

“别人是打野,你一中单想偷学什么?再说,他的操作如果这么好学,其他战队那些韩援打野都可以回老家了。”

教练说完,随意扫了眼屏幕,正好看到一场团战。

Road的打野青钢影依旧凶猛,配合队里的中单卡特琳娜,正在进行一场精彩又刺激的……二打五。

教练眼睁睁看着对面五个人把他们包围,Road却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他起手E拉到敌方AD面前,快速打出一套连招将其击杀。

卡特琳娜毫不犹豫地入场,他走位异常灵活,再加上卡特琳娜特有的位移技能,竟然在人群中躲开无数个技能并打出惊人的AOE伤害。最后,他找了一个最完美的位置释放大招——

QuadraKill(四杀)!

看到弹幕在刷“这双排组合无敌了”,教练皱着眉问:“他是谁?”

空空:“路神啊。”

“我说中单。”教练问,“TTC的新中单?”

空空愣了一下:“TTC在招新中单?”

“废话,Kan状态这么差,以后最多也就是替补位了,他们现在的替补也不太行,肯定得找人。”教练看了眼中单的ID,眼生。他道:“好像是个新人,应该还在试训吧。”

空空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不是,他们就是双排的,这肯定不是他们新中单。”

见他语气笃定,教练疑惑道:“为什么?”

“中单换了个大号玩,你可能认不出来。”空空说,“他是Soft。”

教练:“……”

空空微笑:“就是染蓝头发,之前说我们队打团战像在演《葫芦兄弟》的那个Soft。”

教练沉默片刻,点头:“……那应该不是。”

其他的不说,这小子得罪了这么多人,如果真招进队,以后TTC的每场比赛不都成复仇战了?

——

简茸单独试训了一周。

教练团给他换了很多对手,5v5打了很多场,Solo也打过,忙碌到简茸到梦里都在打自定义模式。

周末下午,简茸再一次赢下Solo赛,丁哥给了他一份合同。

“只是初版,你先看看,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丁哥说。

简茸点头,问:“我通过了?”

“后面一周还是试训期。”丁哥不置可否,说:“继续保持。”

简茸拿着合同出来时,撞见了正要进会议室的路柏沅。

路柏沅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并不意外:“恭喜。”

“谢谢。”简茸顿了下,“只是初版,还不是正式合同。”

路柏沅“嗯”一声:“合同要仔细看,别被坑了。”

仿佛递出这份合同的不是自己的俱乐部。

简茸:“应该……不至于。”

路柏沅刚要说什么,会议室的门打开,丁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路柏沅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简茸刚要往旁边让让,路柏沅就已经侧着身从他身边走过,两人短暂地碰撞了一下。

他听见路柏沅说:“去训练吧。”

于是简茸这一练,从下午练到了晚上十点,中途只花十分钟吃了碗面。

小白吃完夜宵回来时,正好看到他结束一场游戏,游戏界面暗了几秒,弹出了晋级到钻石二的窗口提示。

当简茸进入下一局对局,小白终于忍不住小声感慨:“他怎么这么猛啊?从早上试训到下午,又从下午排到晚上,一天天都这么勤奋……显得我很懒似的。”

Pine低头喝饮料:“你就是很懒。”

“嘘!你小点声!”小白反驳,“我哪里懒了?我今天也打了两小时排位的好吗!”

“嗯,看到了,钻四晋级赛又失败了。”Pine说,“还不如偷懒。”

“…………”

小白气得头发都快竖上天了,刚想动手抢Pine手上的饮料,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袁谦一脸慌张地走进训练室。

简茸耳机音量极小,听见动静也下意识往门口瞥了一眼。

“他回来了。”袁谦没头没尾地丢出一句。

小白问:“谁?”

袁谦说:“Kan。”

小白一怔,Pine从手机中抬头,训练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简茸的鼠标声。

“我看着他下车的。”袁谦看着地面,“瘦了挺多,刚进门就被丁哥叫去会议室了。”

这下谁也没心情训练了。

小白本来已经开了游戏客户端,闻言直接关了电脑,拽着Pine去离会议室最近的客厅坐着,想随时掌握会议室的一举一动。袁谦也鸽掉晚上的直播,跟着他们去了客厅。

训练室只剩简茸一个人。

又是一局游戏结束,石榴在语音里问:“你要下了是吧?”

简茸重新进入房间,开麦道:“不下了,继续。”

“不是说累了?”石榴一愣:“你最近怎么了,冲分冲这么猛?”

“没什么。”简茸说,“这分段随便赢,打起来没意思。”

石榴:“……”

您以前在黄金分段虐菜时不是过得很快乐吗??

简茸一直打到深夜两点。

训练室门没关,他听见了会议室的开门声,听见丁哥赶他们去睡觉,听见其他人上楼回房的动静。

直到客厅灯光熄灭,他才跟石榴道别,下机回房。

基地暖气很足,简茸打了一天游戏,又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只觉得脑袋昏沉,连空气都是闷热的。

他在**躺了一会儿,决定去外面的阳台透透气。

阳台窗帘虚掩着,落地窗没关紧,窗帘被风带出一层浪。

一股淡淡的烟味窜进简茸的鼻腔。

“对不起,队长。”男人的声音里掺着微弱的哽咽:“对不起。”

简茸刚想拉开窗帘,就被阳台传来的声音叫停了动作。

这声音他在赛后采访听过,是Kan。

Kan低着头,抬手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很久以后才继续说:“我真的只做过一次……”

“只有半决赛那次,我跟他们说好了,只做两局……其中一局是人头大小盘,绝对不影响胜负,决胜局我本来想好好打,但是你把我换下来了……我,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对不起。”

“他们找了我很多次,我才答应干这一回,我以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对不起,队长。”

“我没有真想让战队输,我想赢的……”

“你是世界冠军。”Kan碎碎念了大半天,另一个人才终于开口。

路柏沅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得像一个局外人。他问:“值吗?”

TTC身为LPL的豪门战队,光是年薪和代言费都是一笔大钱。

对方给Kan开的价格加在一起,不过他是两年的收入。

“……你知道的,我已经没有下一次S赛了,队长。”Kan眼中含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这两年我打得不行,全网都在骂我,丁哥也已经在找新中单,不打算跟我续约了。我平时直播效果又不好,离队以后直播平台给的底薪也不会有多高……队长,我有三个妹妹,我爸妈都是失业人员,我爸今年还得了肾病,全家靠我撑着……”

“对不起,是我意志不坚定,是我窝囊……我只想能让他们过得更好一点。”

“但是我真的只做了这一次,我当时鬼迷心窍……对不起。”

夜风在窗缝间横冲直撞,呜呜作响。

阳台陷入沉默,只能听见Kan沉重的呼吸声。

“我知道我没脸说这些,”Kan沙哑着声音,“队长,对不……”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路柏沅淡淡地打断。

他把烟摁进烟灰缸拧灭,声音平静得几近冷漠:“我没拿冠军,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明年还能继续拿。但你已经不能重来了。这句道歉,留给自己吧。”

简茸听入了神,直到阳台门被人推开,他才猛地惊醒,下意识躲到窗帘右侧。

Kan揉着眼睛出来,摇摇晃晃地走了。

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简茸还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他正想跟着离开,阳台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往后一靠,躲回了原位。

他看着路柏沅走进屋子,关上阳台的窗,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路柏沅穿了一件很薄的长袖,身上的烟味被夜风吹淡了许多。他手里拿着烟灰缸,里面放了不少烟头。

他在简茸面前站定,简茸抿了下唇,认命地抬头:“队长……”

一叫完,简茸自己也愣了一下。

完了。

刚才Kan在那头“队长”“队长”个不停,他被带偏了。

简茸正要改口,就听见路柏沅低低地“嗯”了一声。

“讨厌烟味吗?”路柏沅问。

因为刚抽了不少烟,他嗓音有些哑。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简茸怔了一下,说:“不讨厌。”

路柏沅点头,又问:“抽烟吗?”

“不抽。”

路柏沅说:“乖。”

这句“乖”直接把简茸定住了。

也许是太久没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心脏跳得厉害,耳朵也一阵阵发烫。

“不睡觉?”路柏沅问他。

“……房间里有点闷,想出来透气。”简茸顿了下,又补充一句,“不是故意偷听。”

“嗯,去吧。”

简茸点点头,转身想往阳台走,又听见路柏沅让他“等等”。

然后他的头发被人很轻地揉了一下,刚在外面吹过风,路柏沅的手心有些凉。

“丁哥最近不让我抽烟,这事要保密。”路柏沅说。

简茸木头似的点头:“……哦。”

路柏沅满意了:“明天下午有训练赛,早点睡。”

路柏沅离开后,简茸走到阳台,在冷风里吹了十分钟。

几度的天,他一点都不觉得冷,甚至感觉自己热到快出汗。

又站了一会,简茸忽然抓起自己的衣领,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好像有烟味。

那就再吹一会。

简茸也不知道这烟味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心理作用,他隔一会就闻一次,直到觉得味道散了才转身进屋。

然后一回头就和拿着湿哒哒的衣服想晾在阳台的小白打了个照面。

衣服下的地面已经滴满了水,能看出对方已经停留一小段时间了。

小白看着面前这位在冷风里站了大半天,还时不时闻自己衣服摸自己头发的年轻人,眼底带着三分疑惑三分茫然和四分无所适从,良久才僵硬地开口:“…………那什么,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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