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找借口把柳珠儿支出去的时候，张氏就知道柳老爷子有话要跟自己说，闻声停下了手里绕着的线轱辘，抬头道：“我咋了？我这脾气咋啊了？我说错了吗？”

“你还能有错？”柳老爷子道，“都是自己儿孙弟女的，你咋就不能有个老人的样子？三个儿媳妇，一个让你指使去了后园子。一个让你大晚上的撵去翻茅厕，这要让人家知道了，还不得说咱们老柳家虐待媳妇？”

“我咋了？我咋虐待她们了？我是少了他们吃了，还是少了他们喝了？一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谁有那个脸讲究我？”

“这不是吃喝的事儿！”

柳老爷子叹了口气，耐着性子细致八百的说道：“我知道老大走了，你这心里不得劲，这么多年，一直看不上文清媳妇，可文清当年到底咋死的，你这心里没点数吗？再说，你看这二房的孩子，一天天的也大了，咱这当也奶的，给人得留个好念想不是？”

“我用她们给啥好念想，我死了，随便一埋，我谁也不用给我好印象！”张氏嘴里堵着气，手上绕线的速度越来越快。

毕竟是一辈子的夫妻，她这么一说，柳老爷子先心疼了，忍不住道：“你看看你这脾气，我不就是跟你提个醒吗？再怎么地你不是还有我呢嘛？你看看你在家里天天骂这个骂那个，我啥时候栏过你？啥时候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是？”

张氏这人的性格，有点吃软不吃硬，再加上她虽然跋扈，但是对柳老爷子那是绝对放在心上的。

现在柳老爷子这么一说，她心里的委屈金也跟着上来了：“原本这一家子不是都好好地？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就是这个三丫头，从那次差点死了之后，就处处掐尖要强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浑身一哆嗦，压着声音道：“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

多年服气，柳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张氏这人在想什么，他磕了磕眼袋锅子，挥挥手：“你一天天的别瞎合计，都不存在的事儿……”

说到这里，他看了张氏一眼，又低声道，“文清媳妇本来就没主意，我看大丫头也不是有主意的人，小五年纪还小，三丫头她……也是没办法了。”

“没办法？啥叫没办法？弄得跟我这个当奶的虐待她是的？我要是这么狠心，就她那个模样，生下来我就把她溺死了，还能让她长到这么大气我？”

张氏愤愤的道，“现在把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反倒来要我的强，自己当了那么贵重的东西，银子一分不拿出来，就知道往自己家里划拉，这个白眼狼，丧良心的东西……”

“得了！”柳老爷子想都不用想，接下来张氏肯定是那套老三样，忍不住道，“那钱，当的是人家三丫头的首饰，原本你也不该要！”

“我为啥不该要？”张氏把脖子一梗，“那镯子本来就是她从老三家的哪里要过去的，要是她戴着，我就不说什么了，可这不是当了吗？那当了的银钱不该归我？”

“你呀你呀！我是短你钱了咋地？人家三丫头不是都说了，那钱是留着给大郎看病的？你非要要这个钱干啥呢？”

“大郎那脸那腿都养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都能下地了，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张氏冷哼一声道，“他要是能治好，这钱都给他我也不说什么，可这不是治不好吗？那要这些钱干啥呢？还不如待在家里养着不也是一样的？”

“你说你没短我银钱，这家里多少银钱你不知道吗？这些年家里供着这些个念书的，那银子花的跟流水似的，还不全靠我会过日子，手里把的紧？这老、二没了，老三交上来的钱越来越少，我再不把着银子，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吗？”

张氏盘着腿坐在炕上，一样一样的数落：“大郎这么一病，之前的银钱都打了水漂了，老大那边说是要买什么例卷，一张嘴就要五十两银子，这钱哪里出？”

“你一天家里一天天啥都不管，还不都得我来操心？”张氏数落道，“现在四郎还小，全家的希望可不都在老大身上？我不拉下这个脸来要钱，谁来要？再说了，我眼瞅着这几天二房也来越使唤不动了，我要是再不把银钱捏在手里，以后就更不好拿捏了！”

“都是自家儿孙，老想着拿捏干啥？”柳老爷子抽了口烟，见柳苹儿端着碗进来，又低低的叹了一声，“不过这一家子，要供出个人来，也得心齐才行……”

上房这边老两口一夜无话，二房这边气氛也有些沉闷。

几人回到房间之后，柳芳儿赶紧端水拧帕子，给王氏洗手上药，小五则很有眼色的端了一盆热水到柳松面前：“大哥，累了一天了，洗洗脚缓缓吧。”

柳松还从来没试过小五这种待遇，一下子有点受宠若惊，旁边柳茉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就安心享受吧，这小子这是讨好你，想要你教他念书呢！”

“谁说的？”小五被拆穿了心事，面上有些发红，“我是尊敬大哥呢！”

“好，大哥知道了。”柳松摸了摸小五的头，想要微笑，却在想到自己现在的样貌之后，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反正大哥现在没什么事，以后我就在家里教你念书。”

得到了承诺的小五喜上眉梢，那边王氏闻声也眼前一亮。

她顾不得柳芳儿正在给她包扎是伤口，微笑着冲柳松点头道：“以后，还要麻烦你了。”

柳松没想到王氏会突然这么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到：“没什么，是应该的，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他眼神落在王氏那伤痕斑驳的指尖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满含歉意的开口道：“今天……是我连累你了，要不是为了给我看病，你也不会伤成这样子……”

“没、没什么。”王氏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柳松这么温和的对待，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语无伦次的道，“我都习惯了，你们兄妹好就好了。”

“要我说，娘你就是太死心眼了！”

柳茉可不管王氏的感动，数落到，“小五都说了，我奶根本就没去后园子，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折腾你！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