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背后破空声响,徐方旭一时有了防备。奈何他一时失了内劲,虽然五感依旧通灵,身体动作却是早已跟不上了,一时扭转身子,海捕及避开些许,就听见背后风声已近,生死只在旦夕。
随着旁边同样一声破空声响,徐方旭只听见身后“叮”地一声脆响,随即感觉左肩像是被一只疯牛顶中一般,只觉得巨力伴随着刺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斜飞出去,撞在一边的墙壁之上。那铁棍犹自去势不绝,贯穿徐方旭地左肩之后又深入墙壁几寸,将他牢牢钉在墙上,一时鲜血直流。
直到此时,那边空智禅师手中的一串佛珠才散开落地,伴随禅师几十年,已如金石一般的菩提佛珠落在大雄宝殿地地板之上,发出一连串脆响,声声响彻众人心头。
空智禅师却是一眼都不看地上的佛珠,只强自撑着站住,抬头看向不远处一众丐帮弟子之中,站起来的一高一矮两人。
原是先前众人中了毒,徐方旭稍好之后起身援救空戒方丈,那丐帮一行中武功最高的高个子乞丐便一时站起身来,将自己手持的一根打狗棍用力一扭,棍子顿时化作两根。乞丐运起功力,将带着尖头的那半根铁棍当作长矛朝着徐方旭地后心要害之处射来。
一旁的空智禅师仗着功力深厚,勉强回神发现,苦于一身内劲不能运转,情急之下便扯下手中佛珠中的一颗,以几十年来内劲温养,加上念经参禅修炼而来的吓人手劲,生生用一枚佛珠撞偏了那支铁棍分毫,使原本要刺穿徐方旭心脏的铁棍只伤了他的肩头,虽也是重伤,至少保住了性命。
徐方旭被铁棍贯穿左肩,一是失血过多,整个人又是被撞得七荤八素,一时脑中混沌一片,只模糊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再难有所举动,就连开口都是万万不能。
空智禅师一招发出,也是气力用尽。饶是他一个修炼多年的少林高僧,在不能动用内力的情况下,用一颗佛珠生生撞开一位绝顶高手全力抛出的铁棍,还是力有不逮,眼下也有些虚弱。
禅师勉强稳住身形,双手合十,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指甲崩裂,血肉成泥,露出一节白骨,不住流血,他也不顾,朝着站起来的两名乞丐说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想必两位就是弥勒教的施主罢!”
高个子那乞丐一言不发,矮个子那人则是向前几步,沿路将倒在脚下的丐帮和青城弟子踢朝一边,站到了大雄宝殿中释迦摩尼佛祖神像之下,也不看空智禅师,只仰头看着佛珠神像,脸上略带奇异神色,也是双手合十,朗声说道:“南无弥勒尊王佛。”
空智禅师闻言一震,几欲软倒,再度强撑,还礼说道:“原来是弥勒教主亲临。老衲眼拙,未曾认出,还望教主恕罪。”
在场众人中,还保留有一丝神志的,都是瞪大了眼睛,极力扭头看向殿中那位矮小黑瘦,貌不惊人的男子,只觉得他三十余岁模样,长相十分平凡,隐约还带着些猥琐怯懦,竟不料他就是近年来搅动江湖风云,酝酿塌天大事的弥勒教主,号称弥勒佛祖转世之人!
那弥勒教主依旧不看空智禅师,只盯着释迦摩尼地佛像,似乎在与他沟通。好半天之后,弥勒教主才缓缓说道:“教主与否,不过是人间虚名。吾乃弥勒佛祖转世之身,行走在人世间唯一的真佛。世俗虚名,吾并不放在心上,不以为忤,何来罪过?空智,你着相了。”
空智禅师一听此言,只觉得自己似乎真如此人所说一般,太执着与人世间地各种虚名称谓,已是着相,陷入歧途,一时也是苦思,不再说话。
这会儿,太和真人在一众弟子的照顾之下勉强醒了过来,刚好看见之前那一幕,强撑着被冲玄子道人扶了起来,朝着弥勒教主说道:“教主隐藏深刻,贫道佩服。只是贫道自负眼力,相信教主身上不怀有任何武功!”
弥勒教主又是沉默片刻,说道:“吾降世渡人,不贪,不杀,不需要武功。吾之经意,博大精深,凡人闻道心喜,不许武道相佐。太和,你这般执迷与武功,青城山比之百年前又是如何?”
太和真人闻言一愣,想起数百年前,李唐盛世,皇家尊崇道学,青城山作为三天正一法师张天师道场,一时风头无两,引领天下道门。本朝自太祖以来,佛道并举,虽然道家还是压过佛家一头,黄老炼丹之术也受宫中喜爱,可惜始终不必前朝,青城山已经隐隐有了泯然众人地迹象。
太和真人虽然不是青城掌门,但却是这一辈里道法武功最高之人,寻常门派大小事务,就是掌门太清真人也要与他多多沟通商议。如今青城山这般模样,他确是难辞其咎地。想到此处,太和真人不禁悲从中来,又是愤慨,一时沉默,嘴角又有鲜血渗出。
空智禅师和太和真人一时陷入沉默,那边原本昏厥倒地的空戒方丈却是勉强睁开了眼睛,不顾自身伤势,不管毒气入体,强自运转一丝功力与喉舌胸腹,以佛家狮子吼神通大神呼喊道:“外道妖人,敢用摄心邪术!”
空戒大师这一嗓子,真真是还原了狮子吼地精髓,加上他心急气愤,竟是超常发挥,声音何止狮子,简直含有龙象之力。这声音响彻大雄宝殿,震动众人心田,随即穿过墙壁,在整个少林寺中回**。不远处一座村庄之中,正在耕作的一众农民都是纷纷抬头,看向寺庙,面带恐惧,不住丢下手中活计,大念“阿弥陀佛”。
大雄宝殿中众人一时只觉得无穷无尽的声音响起,震痛耳膜,深入脑海,就如暮鼓晨钟一般,震醒心灵,一时个个捂耳大呼,又是清明许多。
直到此时,太和真人和空智禅师才回过神来,一时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弥勒教主一句话引动了心魔,差点深陷难以自拔。两人冷汗涔涔,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暗惊弥勒教主地摄心术果然非凡,实在太过恐怖。
弥勒教主在充斥大殿的狮子吼声中岿然不动,直到声音逐渐散去,才勉强低下头来,看向不住喘息的空戒方丈,微笑说道:“好和尚,好修为!你且关注自身,莫要逞强。你听,你的心脏越跳越快,就要跳出来了。”
空戒方丈闻言一惊,再想镇压心神已是不及,只觉得胸中一颗心脏疯狂跳动,全身上下血气都不住充盈,四下流转,眼看就要心脏爆裂而死。好在一旁还有个空明大师,自也不是泛泛之辈,抬起手就是一拳,用关节打在空戒方丈胸口,寸进闯入,打得空戒方丈一口热血喷出,这才心神稍稍宁静,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摄心术流传在西域一带,具体来源已不可靠。但是作为传说多年的邪道秘法,就与苗人地蛊术一般,颇受到中原武功的克制,只要了解其根本,不难想办法对付。若非如此,只怕早千百年,西域便统治了中原,与苗人地蛊师作对,哪里还有如今中原武林繁荣昌盛地景象。
这位弥勒教主施展的摄心术,其实也就是一种利用语言,配合药物、环境、肢体微妙动作以及在受术者心中固有的印象,对受术者进行暗示,引导其思维不由自主地朝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最终作用于其自身。
要是平时众人武功完好之时,只他一说话,就能发现他言语举动中地各种猫腻,心生警惕,自然抵制他的言语。只是此时众人都是软倒在地,气血两亏,莫说抵抗摄心术,就是站起来都很困难,正是精气神三宝衰竭,难以自持的时候。
人心最是莫测。而摄心术就是一门操纵人心的功夫,包含诸多学问,寻常人难以接触,难以学习,自然也就难以抵御。设想有人说“眼下紧守心神,莫想一只黄狗”,听话之人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一只黄狗,却是思维跳脱之处,不受主观意识掌控。
摄心术地威力,比这种寻常的语言伎俩还要高超许多,像是世间也真有那等看什么都不爽,听什么都不服的人物,真识破言语伎俩之后,脑中充塞万物,就是没有一只黄狗。寻常言语伎俩到此无效,摄心术施展者则会进一步加深暗示,深化印象,增加细节,描述为“千万莫想一只毛色脏乱的黄狗,莫想它四肢灵动,眼神清澈,张嘴吐舌,朝你跑来,一团黄光扑进你的怀里,湿漉漉地舌头舔在你的脸上”,若是这般描述,只怕就少有人能不想起一只活灵活现地黄狗了。
不过,谁要是在路上莫名其妙跟别人说这么一大通,只怕轻则被骂“有病”,遇上脾气不好的就要吃些皮肉之苦了。故而这摄心术地修炼,实在是一门复杂学问,才会导致其失传多年,近乎绝迹。
而如今,弥勒教主现身,却是又将这一门神通带回了中原武林面前。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