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儿,平清儿亲手写了一封密信送往王府,详细的交代了始末。
景奕看了,会心一笑。他倒是没想到平清儿也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快意恩仇,倒是令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苏三心里着急,也探过头来看那信纸,景奕顺手将信叠起来收回信封里,淡淡的道:“金思巧死了。”
“死了?”苏三既是在意料之中,也有些意外。
“嗯,喝毒酒死的。”景奕简略的讲了讲,只是把金氏怀孕的那一段给瞒住了。苏三心善,若是让他知道这一尸两命的事儿,恐怕又要自责自愧了。
“哦……那,这还算是……”苏三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正支支吾吾的时候,景奕接了话,“还算死的体面?”
“是……”苏三迟疑的答道,可心里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死都死了,还要什么体面,一会儿又觉得这样轻松的死法,未免太便宜金氏那些多端作恶了。
景奕好笑的看着苏三的满脸天人交战,干脆把他搂进怀里,“行了,别乱想了,为一个死人这么纠结干什么。”
苏三想了想,又问:“那她的尸首怎么安置了?”
景奕答道:“自然是扔到乱坟子去了,她现如今已不是金家的人,难道还想入金家的祖坟?”
见苏三脸色不太好,景奕又连忙道:“不过金家若是想偷偷摸摸把她的尸首带回去安葬,我也不会阻拦的。”
苏三勉强的笑了下,道:“小人知道王爷心慈,人都死了,入土为安也没什么。”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有件要紧事和你说。”景奕把密信交给汪公公,对苏三说道,“皇上的生辰快要到了,宗亲们都要入宫贺万寿节,届时我大概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你去不去?”
“入宫?”苏三大惊失色,吓得结结巴巴地,“是,是那个皇宫吗?我真的,真的能去?”
“如何不能了?”景奕哑然失笑,“你这么害怕干什么?皇宫也不会比王府森严多少,你既然能在王府里如鱼得水,在皇宫里也不会多艰难的。”
苏三紧张的咽了咽,道:“小人就是怕,怕给王爷添麻烦,听说宫里面规矩很多的……要不,小人还是在王府等王爷回来吧?”
景奕有心要逗一逗他,便道:“我这一走可要走一整个月,你夜夜独守空房,不寂寞,不空虚?”
苏三听了,有些不舍,小心祈求道:“那,王爷就不能早点儿回来吗?”
“这是跟我撒娇呢?”景奕继续逗他,“皇上的寿辰,我如何早些回来?”
“这……”苏三烦恼的噬咬着手指骨节,想跟着去又怕宫里规矩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景奕是有意要领他见一见皇兄,便接着刺激他:“我可要在宫里待一个月,你不跟着我,万一让我遇见什么美貌的小宫女,动了心,你可怎么办?”
此话一出,苏三的脸色刷的白了。
他小心的偷眼观察景奕的神色,见对方不像是说笑,心里一紧,终于像奔赴刑场似的,艰难道:“小人是王爷的侍卫,要守卫王爷安全的……还是跟着一块去吧。”
景奕忍俊不禁。这个狗崽子,怕他偷腥就直说,还非要扯什么王爷侍卫的借口。
苏三怕景奕不带他去,又赶紧开口保证,“小人一定谨言慎行,绝不给王爷添麻烦。”
“用不着,你放肆些也行,总归有你男人给你撑腰,怕什么?”景奕确实是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入宫,然而并不想拘着他。
他在王府里把苏三当做宝贝来养,来日进了宫,又怎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既然敲定了要带他去,也不必再怎么耽搁,过了三日便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去往京城。
苏三磨景奕半天,好说歹说,总算是让他勉为其难的把景元也带上了。
阿元只晓得自己可以进宫玩,欢天喜地的,然而并不知可悲可泣的苏三为了将他带上,付给了王爷什么报酬。他只知道,在进宫的前几日,苏三每次进进出出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的扶着腰。
五月十五,是个良辰吉日,康靖王府的车队浩浩****的进了京城。
阿元自己坐了一辆马车,景奕与苏三坐在同一辆车里。路上阿元还求苏三想和苏三坐在一处,被景奕冷着脸骂回去了,这会儿估计正在自己马车里委屈着。
苏三坐在宽敞车厢里的软塌上吃点心,吃到一个特别好吃的咸肉卷,便递给景奕一个。
景奕正在闭目养神,随手接了过来,没吃,直接塞回苏三嘴里。
苏三嘴里鼓鼓囊囊的嚼着,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有些好奇的问:“王爷,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景奕没睁眼,慵懒的道:“性子不错,有仁德之心,是个明君。”
“哦,百姓们都这样说。”苏三又捡了个绿豆饼吃了,“王爷和皇上的关系好吗?天下人都说自古以来从没有王爷的封地是临着京城的,也没有像王爷这样可以无诏入京的。”
“我们关系还不错,皇上比我长两岁,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
大约是想到了旧事,景奕来了些兴致,便坐直了身子,与苏三细细讲了起来。
“皇上是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所出,但先皇觉得太后的性子善妒,怕带坏了未来的太子,不愿将嫡长子交与她抚养,而是让明妃,也就是我的母妃来抚养他。”
“所以直到皇上十三岁之前,都是和我住在同一宫的。”
景奕回忆了一下,道:“我们俩年纪相差不大,又是自幼生长在一处的,所以情分比寻常皇子间要更亲厚一些。”
这桩秘闻苏三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康靖王爷和当今圣上是由同一妃子教养的。
“那王爷的母妃一定是很贤良吧?要不然先皇也不会把当时的大皇子交给她教养。”苏三在心里潦草勾画了一下明妃的容貌,一定和景奕一般的好看,但要更温婉些。
苏三很想见见这位教养出景奕的女子,“王爷,这次进宫能去给明妃娘娘请安吗?”
景奕顿了一下,眸子暗淡了些,扭头看向车窗外,“她已经去世了,比先皇走的还早,病逝的。”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外面车轮马蹄声愈发大了。
苏三很不是滋味的望着景奕,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说明妃是在先皇驾崩前仙逝的,那么景奕在失去母妃的时候,年纪也不是很大。
苏三默默的挪了过去,轻轻的抱住了景奕,低声道:“对不起,王爷,我不晓得您……”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景奕拍了拍苏三的后背,反过来安慰他,“好了,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听话。”
正说着,汪公公打马靠近车窗,低声道:“王爷,还有一刻钟就要到京城南门了。”
景奕点了点头,道:“你拿着文书给守门的看,我们直接进去。”
“是,王爷。”汪公公放下了窗帘子,快马跑了两步,到车队前边去了。
景奕回头看了看苏三,心里一动,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次进宫,有些事儿我得提醒你几句。”
他的语调很严肃,苏三立马从悲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认真的听着,“王爷说吧,小人仔细记着。”
景奕笑了下,“也不必这么紧张,你只记住一件事,进了宫,除了我,谁的话也不要信,尤其是太后。”
“太后?她,她怎么了?”
景奕看了他两眼,慢条斯理道:“我刚才跟你讲,先皇是因为太后善妒,才将皇上交给我母妃教养吧?”
苏三点头,景奕又道,“其实不然,先皇在世的时候,太后的哥哥那边,也就是她的外家有很大的势力,太后本身……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想效仿武后,当九五之尊。”
苏三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做皇帝?!”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那时候的太后的野心很大,先皇怕自己的嫡长子被她所掌控,成为她垂帘听政的傀儡,才将现在的皇上交于我母妃。”
景奕眼里闪过一丝郁色,“太后多疑,所以即使皇上是她亲生的儿子,现在也早已互相离心,不亲厚了,但太后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四王爷,如今皇上的身子不太好,体弱多病,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还做着牝鸡司晨的打算。”
苏三愣愣的望着他,口无遮拦,“王爷的意思是,太后想扶持四王爷继位,然后垂帘听政?”
景奕冷笑了一声,道:“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总之你提防着些她。”
苏三总觉得景奕对太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也许景奕瞒着他什么,但他还是使劲的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小人听王爷的。”
见苏三这么紧张兮兮,景奕又笑着亲了亲他,“不必这么紧张,我刚才说的都只是猜测罢了,再者说了,现在朝中权力分散,大部分都握在我和皇上手中,太后不敢轻举妄动。”
苏三其实听不太懂这些帝王家的权斗,勉强的点了点头,最后怕景奕不高兴,又赶紧说,“小人不懂这些,但以后小人只听王爷的,王爷叫小人做什么,小人就照做,王爷叫小人不要搭理谁,小人就离他远远的!”
听了苏三这保证,景奕眼里露出些笑意,“有你这话就行了。”
车队前面传来一些动静,他们入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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