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走入老莱斯特房间之后，入眼看到的，就是一座冰棺。此时的老莱斯特已经戴上了一副眼镜，好像很有兴趣地研究着那座冰棺：“嗨，亚当斯，这个东西你以前最常接触。依我看来，这个家伙好像真是旧时代所用的东西！”

亚当斯很沉稳地走入了这个房间，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脸色有任何变幻。不过这个面容刚硬老人自己却知道，不知怎地，他看见老莱斯特的时候，心里隐隐浮起些许不安。他非常清楚面前这个总是面带微笑、一团和气、行动缓慢，看上去全然无害的莱斯特有多从聪明和偏执。

不过，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还未接战便认输。于是他主动坐了下来，并拿起了桌上那一杯为他准备好的红酒，抿了一口说道：“莱斯特，你庄园的红酒的味道还是这般好。不过，凭我对你二十多年的了解，你好像对这种医疗试验的东西没有多大兴趣吧？”

“是的，我的确对这个冰棺没有什么兴趣。”莱斯特很干脆地放弃了眼前的冰棺，同样坐了下来，正对着亚当斯，微笑着说道：“事实上，我是对里面的那个东西感兴趣。并且，以我对你二十多年的了解，你进来之后一点惊诧都没有的原因，想必就是我那个叛逆的儿子，提前向你透露了这件事。”

“这无所谓，反正你猜得到，我来之前也大约知道你为什么会找我。毕竟，我们曾在那个科研基地一起共事过。”亚当斯从容说着，这次莱斯特虽然又先发制人，但他应对得很不错。

“也因为我们一同共事过，所以我也知道，寒古送来的那个东西，并不是冰棺里真正的东西。”看到亚当斯杯中的红酒果然晃了一下，莱斯特才有些满意地真正笑了起来。随后他才端起自己刚才的那杯酒，继续说道：“亚当斯，你一直很聪明，聪明到你在暗夜的程序里设置了优先向你发送的准则。当然，在电脑和生物科技上，我不如你。可是，在对人的了解上，你却瞒不了我。”

亚当斯又一次感觉到了同眼前这个人谈话的无力，眼前的莱斯特，就像一只什么都能猜透的狐狸，可偏偏有着水牛一般的固执。这样的人，你无论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意志。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选择坦诚。

“莱斯特，你又赢了。不错，那个家伙却是不是真正的实验体。事实上，那个实验体已经复活了。不过，当初你便已经亲手毁了整个人类复兴计划，现在你又想抹平这唯一的一点痕迹吗？”

“当然不会，事实上，我若是真想抹灭那个实验体，就不会派寒古去当指挥人。你也知道，他跟我的关系，一直不像父子。”提到寒古，莱斯特才好像有了一丝为人父的惆怅。不过那丝惆怅很快就从他脸上消失，转而浮现一抹轻松的味道：“你也知道，年轻人嘛，总是有自己想法的。就如当初的我，不也是一心认为人类可以复生，重新回归文明吗？”

“不错，记得当初，还是你将我拉入那滩浑水。”亚当斯似乎有所感叹，又有些不忍回忆：“只是想不到，二十多年后，亲手毁灭它的，是你这位当初矢志不渝的倡导者。而当初对这个计划嗤之以鼻的我，却至今还相信人类可以复生。”

“亚当斯，我从来不怀疑人类可以复生。但你要知道，即便人类可以再度复生回来，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来了！”莱斯特一针见血，虽然他没有摆出一大堆的道理，但他知道，亚当斯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果然，亚当斯听了这句话后，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灰败的颓然。最后他看着莱斯特，悠悠说了一句：“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一旦认定一件事，你总会毫不犹豫去贯彻。而我们的友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彻底破碎……现在，更几乎成为仇敌。”

“其实，我们可以不必是仇敌的……”莱斯特放下酒杯，突然说出这句话。

而亚当斯却一下激动起来，他猛然站起来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亚当斯家族绝不会臣服在你莱斯特家族下的。即便这个世界已经无情混乱，弱肉强食，但你不要忘了，当初莱斯特家族根本不能同亚当斯家族相提并论！”

面对亚当斯的愤怒，莱斯特没有半分着恼的反应，仍旧一副云淡风轻。事实上，对于这位老朋友，他也不愿使用一些对付政敌的手段。所以，他只是微笑，说道：“那现在呢？”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出口，亚当斯仿佛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莱斯特是在询问如今莱斯特和亚当斯家族的实力对比，更知道现在的亚当斯家族与莱斯特家族的地位已经完全颠倒。

事实上，以电脑科技和生物技术文明的亚当斯家族在末世来临之后，还是保留住了不少火种。可随后在人类复生计划当中，亚当斯不断投入人力财力，使得家族日渐凋零。最终被抽身而出且翻脸无情的莱斯特击得脆弱不堪，若不是亚当斯最后宣布加入罪恶之城议会，恐怕亚当斯家族根本不会保留到现在。

更不要说，莱斯特还出了一个天赋极高的寒古。而亚当斯家族，连一个直系的继承人都寻不见……时间，这一次也好像占在了莱斯特家族的天平上。

“莱斯特，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再次羞辱我吗？”亚当斯气怒的语气，表明他已经不想再在这个房间呆上哪怕一分钟。

“不，亚当斯，你知道我是真心的。亚当斯家族的所有技术和科研成果，是这个时代都需要的。而它们只有在一个强有力的家族庇护下，才能继续生长发展，绽放出文明的光辉。”

“二十年前，你也是这样说的。”亚当斯恨恨放下酒杯，抬腿走人：“只不过，当年后半句和现在可完全不一样！”

“更不要说，你们莱斯特家族，什么时候学会了真心接纳其他家族？！”快走到门口的亚当斯，又更毫不留情地挖苦了一下莱斯特那血统至上的传统。

“亚当斯！”莱斯特终于少有地露出了愤怒的真表情：“你知道我说得一切都是事实！”

“是的，你永远正确，可我宁愿只活在自己的概念中！”走到门外的亚当斯同样恨恨说出这句话，只不过，在他完全要隐没身影的时候，他好像又释然了一些，小声又说了一句，那语调不高也不低，刚好可以让他和莱斯特听到：“一个人活得那么铁血现实，还有什么意义呢？”

门内的老莱斯特听了这句，瞬间似乎也有些感叹。所以，他端起亚当斯刚才的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而负责给亚当斯关车门的，还是金发英俊的寒古。他仍旧彬彬有礼，尽显古老家族的底蕴。只不过，嘴里的话，却完全不像他说出来的一样：“亚当斯叔叔，我听到了房间里的谈话。这次，你好像又赢了。”

“不，我又输了。”亚当斯似乎对寒古颇有好感，吐露真情道：“因为你父亲所说的和所做的，都是这个时代最正确的。而且，我也相信，二十年之后，你会与你父亲一样……他当初和你，哎！”

寒古一下愕然，优雅的风度一时打了折扣：父亲当年的事迹，他的确知道得不多。

不过亚当斯显然不想透露太多，直接告别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寒古。若不是你，那个实验体，恐怕已经躺在你们莱斯特的试验台上了……”

“不用谢我。”寒古轻轻关上车门，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也有些冷：“它迟早会躺在那里的，假如他真的如您和父亲认为那般有价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