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子心里其实很清楚，抛开柳杨他们有把柄在二房手里这个事儿不说，就算他们有天大的理，都不应该把二房分出去！

毕竟孤儿寡妇的，唯一一个成年男丁还残废了，这事儿任谁听了，都得在背后讲究他们老柳家不厚道。

连自家的血脉都是没用就往外撵，这样的人家人性能好到哪里去？

问题是，柳茉手里有把柄在，又一口咬定要分家，柳老爷子有苦说不出，只想着能不能挽回点名声。

他本来想着，能不能稍微透露是二房的人不懂事儿，不想好好过日子，他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把他们分出去的意思。

这会儿柳茉和张氏争执，正给了他机会，所以想也不想的便出言训斥柳茉。

就是想让里正和村长知道，并不是他这个当家的容不下子孙，实在是二房的子孙太过顽劣，他没法管，也管不了。

被柳老爷子不问缘由的劈头训斥，柳茉一开始有些诧异。

毕竟柳老爷子虽然纵容其他人，但大面上，他很少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自己。

只是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对方这是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好成全其他人的名声。

那怎么办呢？

柳茉表示，当然是把锅扔回去啊！

不然还留着做饭吗？

于是，她装作很委屈的道：“爷，我也没想跟奶闹腾！可奶让我娘买菜做分家饭……”

分家饭，指的是写完字据分家之后，分家的那一家所有人，还有被青睐见证分家的人要聚在一起吃一顿饭。

一来表示就算是分开了，也是好聚好散，将来各自过得团团圆圆，红红火火。

二来，也算是对请来的见证人表示一下感谢和示好——

毕竟谁家都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分家的时候八成都会被翻出来说一下。

人家帮你分家，这些事情肯定都看在眼里，好吃好喝的供一顿，也算是堵上他们传闲话的嘴。

正因为如此，这顿饭一般是由手艺最好的人来做，材料也很风声，规格和红白喜事的酒席也差不多。

柳茉的意思，就是张氏让王氏做这样一顿饭。

柳老爷子心里就咯噔一沉。

老妻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最是胡搅蛮缠、而且不会看场合。

三丫头提起这个，该不会是因为银钱啥的闹起来了吧？

果然，就听柳茉继续道：“奶让我娘做分家饭，就给了十个铜子，还要有酒有肉，有鸡有鱼，我说钱不够，让她再给点，她就说我白眼狼，要喝她的血……”

她声音并不大，但很是清脆，所以即便没有刻意喊叫，也让对面屋的里正和村长听得一清二楚。

二人就相识着摇头——这老太太，也实在是太糊涂了。

当着他俩的面还这么刁难儿孙，平时过日子还不知道啥样呢！！

蠢妇！！

柳老爷子听得眼前一黑，不由得心里暗骂张氏不懂事——

都已经这样了，她就不能装一装吗？

平时糊涂也就算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管不顾的闹腾？

真不想好了？

柳老爷子就冲张氏瞪起了眼睛：“你个老婆子！你老糊涂了还是咋的？村长和里正都来了，你闹腾啥啊为难孩子？还不赶紧给钱？”

张氏也有点犯懵。

她平时在家里确实挺霸道，但是那也就是窝里横，真的来了外人，她是连话都不怎么会说的。

二房闹腾着分家，她心里有气，所以柳茉来 要钱的时候，就给了十个铜子，还提了一大堆要求。

她倒是没想别的，就是想为难为难他们，顺便花二房点银子——

之前三丫头当了二丫头的镯子，还剩下好几两呢！

怎么算也够今天的酒席的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柳茉居然敢当着客人的面跟她闹腾，还把柳老爷子给闹过来了。

两人夫妻几十年，她自然知道此时的柳老爷子看似平静，实际已经暴怒。

于是便长长的抽噎一声，哭开了：“我不给她！我不想给她！好好地日子不过，做啥要分家啊！我的老.二呦……娘一想到你，我这心都碎了啊……”

老太太在炕上哭闹，这画面……其实怎么想都不太好看。

但柳老爷子却松了口气，心道张氏还没有蠢到家，没有玩平时混横的那一套，知道拿老.二当借口。

他也没有去管张氏，只重重的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点碎银子，交到柳茉手上：“去吧，你奶也是心里不舒服，你别跟她个老太太一般见识。把银子拿给你娘，别耽误了晚上的分家饭。”

所以，谁说古人憨厚淳朴的？

不管到那儿，这姜还是老的辣。

别的不说，就说这柳老爷子，明明是张氏苛待二房故意刁难，到了他嘴里，却成了不想骨肉分离，心里难受。

倒成了受害的那一方。

不过柳茉也没有心思去跟他争个对错，反正她的目的就是分家而已，至于以后，她不会永远住在李家屯，别人的看法和她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柳茉接过银子乖乖离开，柳老爷子松了口气。

他给了张氏一个“你不要再给我惹事”的眼神，转身回了正房。

一进门就一脸歉意的道：“两位老弟，真是对不住，你看这女人家心里难受，就变着法儿的闹腾，让你们看笑话了……”

要说村长和里正之前觉得张氏太过分，可柳老爷子这么一说，他俩倒觉得有情可原。

甚至还颇有感触的宽慰他道：“虽说这孩子大了分家，但当老人的总想个子孙都在身边热闹，老嫂子心里难受，我们也能理解，老哥还得多体谅着点，可千万别责怪她。”

见两人似乎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心生芥蒂，柳老爷子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赶紧岔开话题，转而商量这个家该怎么分。

这么大的事儿，肯定各房都要到场，柳老爷子这个一家之主之外，大房三房到的是柳文孝柳文升兄弟，二房来的人则是柳松。

进屋前，柳茉特地拉着柳松咬耳朵——

“哥，这分家可是大事儿，分到的东西咱们二房可每个人都有份儿，你不会在这种事儿上帮我们‘大方’吧？”

“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柳松哭笑不得。

眼看着柳茉用那种“你就是”的眼神看着自己，柳松叹了口气：“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咱有多少银子，那是咱自己的，该从家里得的，我绝对不会退让半分。”

之前他糊涂也就算了，现在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面对包庇害他的人的柳老爷子，他要是再退让的话，他哪里还有脸面去见娘亲和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