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易穿着士子服饰，混迹于人群中。根据前世自己对历史的记忆，他对儒士的话做了简单的总结，这是早期的民主思想萌芽。

“钦差大人，他就是复社的头子张溥。大人，你听听，说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敢说天下不能由皇上说了算，完全就是悖逆之言！”跟着杨易一起出来的陆文声一脸愤恨。

张溥这些言论对杨易而言那是“常识”，但在此时确实悖逆。“本官自有主意，无需多嘴！”

陆文声讪讪闭嘴。

张溥的讲话非常有煽动性，语气充满**，抑扬顿挫拿捏到位。如果在后世，是个了不起的政治家。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在皇权思想的大明，他注定不会成功。

黄昏时分，金色的阳光照耀在张溥身上，宛如下凡的神仙，塔下的人群沸腾了，如痴如狂。

张溥从塔上下来，几位名士大儒跟在身后，甚至还有穿官服的人，大家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张溥。杨易认出了周延儒，瞿式耜。陆文声介绍着，还有张采、杨廷枢、杨彝、顾梦麟等等，还有这次苏州乡试主考官姚希孟。这些人物可都是当代大家，都是做过大官的，周延儒还曾经是大明首辅，这样的人物居然都只是张溥的陪衬，可以想象复社在江南的影响力之庞大。

张溥所过之处引发士子们狂热欢呼，杨易则带着手下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有幸见识到历史上有名的虎丘机会，也算不虚此行。

虎丘塔附近有座寺庙，石佛寺。

寺庙后院的一间禅房里。几位大儒正在密议，为首的赫然就是复社领袖张溥，曾经的大明首辅周延儒居然坐其下首。他们正在听吴良儒的汇报，吴良儒将其同杨易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听完后，瞿式耜冷笑一声，“竖子耳，倒懂得见风使舵，见我复社强大，也肯放下身段了。”瞿式耜对初见杨易，杨易不给面子的态度耿耿于怀。“杨易小子虽为钦差，不过跳梁小丑，佞臣也！掀不起大浪！”

与张溥齐名，号称“娄东二张”之一的张采表示，“且不说杨易是否为佞臣，毕竟有钦差名义，与之对抗就是对抗朝廷。乡试舞弊可大可小，全在他一念之间。既然他有意服软，我们也不可逼之太急，找几个替罪羊了事也好！”

张溥看向周延儒，“挹斋先生在京师与杨易打过交道，据说先生辞去首辅之职也有这个杨易捣鬼，那先生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

周延儒提起杨易就来气，冷哼一声，“区区竖子，乳臭未干，他有何能耐奈老夫若何！狡诈之徒，投靠温体仁那老匹夫，设计陷害老夫。现在据说又同曹化淳老太监走得近，这次他能做苏州学政，就是两人推荐的。此子狡猾多端，又是阉党一伙。如果纵容，必寒士子之心。所以不能怀柔示弱，将其拿下，必能打击阉党气焰。收天下士子之心！”周延儒一番话将杨易打入了阉党范畴，可见其有多痛恨杨易。

张采摇摇头，“不可。杨易有朝廷名分，而乡试一案拖得越久越不利。首先我们要把乡试一案尽快结案。不管杨易是否阉党，他愿意大事化小，我们也不必拒绝。只要此案一了，以后再对付他也不迟！”

瞿式耜凛然道，“我复社之人皆怀赤子之心，匡扶社稷，粉碎阉党，乃我们的宗旨！杨涟、左光斗怎么死的？被阉党折磨死的。张受先你怎么能说出与阉党合谋之话！太让老夫失望了。”

张采字受先。杨涟、左光斗都是因为弹劾魏忠贤而被诬陷入狱的，两人受尽酷刑而死，成为东林党和复社的精神支柱。

张采听后默然不语。

周延儒又趁机道，“杨易受阉党如此器重，年纪轻轻就能受此重用，将来必是心腹大患。宜尽早除之，否则以后必有同志遭殃。”

张溥沉默良久，“乡试案要尽早结案，杨易谓阉党中年轻一辈之人，不能轻易放过。我们暂且静观其变，择机而动。”

几位大佬的一席话，杨易被定位为阉党了。

在虎丘山上，杨易感受到了复社的强大影响力，这也是他们能左右苏州乡试结果的本钱。如果真要往死里挖幕后黑手，估计江南的大儒们能揪出一大串。自己虽然贵为“钦差”，但是真要对着干，估计没有好果子吃。不过，杨易确实也没打算把案子扩大化，通过吴良儒，杨易明确表达了只抓几个相关人员交差了事，想必复社的人不会太为难自己。想到这儿，杨易松了口气，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或许心情好的缘故，杨易带着护卫不知不觉来到了闾关码头。

闾关码头，船流如织，人声鼎沸！各色人等，络绎不绝。码头上有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也有裹着头巾的穆斯林，还有剃着月代头的东洋人。码头附近有很大的集市，各种产品琳琅满目，来往的商人也有不少西洋商人。

苏州不靠海，但是可以通过长江和运河同大海相连。杨易真没想到这里也能有西洋人出现，想必宁波，泉州等靠海的港口有更多外国人，也没想到明末的海外贸易竟如此繁忙。

杨易饶有兴致的在集市上游逛。这个市场主要是针对零散的商人，真正大宗交易还是要由大的贸易商承担，毕竟运输是个难题，这个年代，跑海运风险极大，一般小商户没有运输能力，也承担不起风险。

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几个西洋人显然对交易不满意，和摊主吵了起来，不过都是各骂各的，因为彼此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杨易却听见了熟悉的语言，英语。

杨易想起来了，这个时候称霸世界的是荷兰人，英国人才初出茅庐，英语只能是个小语种，国人没人能懂。搞外贸的明朝商人配备的翻译基本就是荷兰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法语等语种。至于英国，估计听过这个国家名字的也是凤毛麟角。

“哈喽，怎么回事？”（用英语）

几个英国人蓦然听见有中国人说英语，非常惊讶！

“你会我们的语言？”一个大胡子英国人说道。

“简单的英语交流没有问题，复杂了就不好说！”杨易用英语交流。

有人能懂英语就行！大胡子连忙将吵闹原因说了一遍。原来，这帮英国探险者拿着一些石头想来交换丝绸，瓷器，但是中国商人不收这些石头，而这帮英国人又没什么银子金子，所以交易僵持下来。语言不通，任凭英国人怎么解释这些石头的珍贵，中国商人都无动于衷。

从这些英国人的服饰来看，比较老旧。从气质来看不像海盗，应该还是属于探险之类，催动人们探险的动机是财富、土地，当然了，也不是所有探险者都能获得，大部分探险者依旧贫穷，甚至命丧大海，杨易估计这帮人就是如此。

杨易拿起大胡子递过来的石头，石头像毛玻璃，通体半透明，表面粗糙，有蚀刻。不过杨易一眼就看出来了，是钻石原石，如果打磨好了，就是钻石。钻石是舶来品，是由西方人带动起来的，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还没有钻石的概念，也不知道其价值。

让杨易惊讶的是，英国人手中这颗钻石都比较大，鹌鹑蛋大小，如果加工出来的钻石几十克拉有了，这放到后世弥足珍贵了。

“这应该是钻石原石！”

“对对对，”总算碰到识货的人，大胡子兴奋起来。

“钻石在你们西方人眼中很珍贵，但是我们东方人不喜欢这个。就如同玉石，你们西方不懂玉，而东方人喜欢，玉石也成为了东方文化的一部分。”杨易顿了顿，“所以，你们这些原石还是拿到你们西方去才值钱！”

几个英国人听了，顿时愁眉紧锁。“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东方，想要换点丝绸、瓷器回去，又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大胡子垂头丧气。

从西欧到东方，不耽搁的话，单程也要一年左右，离开了，估计只有下辈子才能来。

“没有办法，东西方文化价值观不同，对钻石的认可度也不一样。”杨易只能报以同情。

大胡子旁边一个年轻人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一番。大胡子眉头一舒，对杨易道，“年轻人，虽然你的同胞不懂钻石，但是你明白，你买下我们的钻石好吗？”

“我买过来做什么呢？送给老婆，老婆会说我拿块破石头忽悠她，他会和我离婚的。”杨易双手一摊，“这些石头在中国也没有人能加工成钻石，就这个样子我也没法卖给别人啊！”

大胡子沮丧至极，几个英国人都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