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曲的头发在额头上落下，几乎遮住一双眸子，还有那下巴延伸到耳朵根子的青色胡渣子，那干裂的嘴唇，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承欢气愤地骂道：“你有毛病啊？我昨天让人都送你回去了，难道你就不会梳洗一下吗？竟然还是以昨天那个鬼样出现，真是邋遢死了！”

龙谨辕完全无视了承欢檀红的唇开开合合究竟在讲什么，看的，只是昨天残留的记忆。

承欢在耳后挽住头发的白玉簪子，他在压住‘柳卿一’时看到过……还有那个东珠耳环……那个声音……一切都指向，昨天的人不是柳卿一而是景承欢！

“昨天你是不是来过未央宫？”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承欢觉得今天的龙谨辕有些奇怪，忙伸手摸上他的额头，可是也不会烫啊：“奇怪，你又没发烧，今天怎么就这样奇怪呢？难道你没脑子啊？我昨天要是没来的话怎么把你拉出去？”

是呀……昨天她要是没来，怎么把他拉出去？他低头，扔不死心地问着：“昨天，我有没有对你怎么了？”

“对我？”承欢低下头想看龙谨辕，可是面对她的只有一个头，还有臭哄哄的头油味！她连忙抬头捏住鼻子：“你想起来了啊？你昨天喝得很醉，把我当成柳卿一……”

“抱歉……抱歉……我只能说抱歉……”承欢话都没说完，就听龙谨辕低声说抱歉说个不停。

看他的态度，难道是他误会他将她给……龙谨辕看起来很懊悔，似乎可以利用这点啊！承欢打定主意，就让这个误会持续下去吧，走一步算一步！

她忍着恶心将龙谨辕邋遢的头给捧了起来：“你不能说抱歉，你必须负责！”

原本自己竟然背叛了柳卿一还玷污了景承欢的这个现实已经让龙谨辕心里愤怒自己的禽兽行为，这么一听，他几乎下意识地选择了将过错全推在承欢的身上，他打下她的手，恶狠狠地问她：“你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不对？趁虚而入，想成为有名有实的皇后是不是！”

承欢冷冷地和他对视着，他认为，沉默就是默认！

没想到下一个，承欢却给了他一个耳光，他愣愣看她，她却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他：“既然你记起了昨天的事情，那么你有没有记起昨天我给了你一拳？”

“……”龙谨辕沉默着，被打耳光的右脸就是被她打了一拳的地方……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逃走任由你对我做那种事吗？”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眼里多了睥睨。

龙谨辕根本无法回答，他猜不透她！他已经很不耐烦：“你要说就快点说！不要拖拖拉拉！”

“呵。”承欢冷笑一声，扭头看向未央宫内阁，那里躺着柳卿一：“因为柳卿一让我代替她，她早就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很早就和我说，别让你这么自暴自弃地窝囊下

去！我打了你那一拳后完全可以逃跑，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你很想她，我也知道，要是你对不起我，你一定不会不负责任的！”

龙谨辕没有说话，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承欢的那段话，承欢知道他在犹豫，她需要让他坚定信息，接受柳卿一已经死了的事实！她将他拉向自己的怀抱，脸贴着他的头，轻柔地笑着：“你可以不对我负责，但是必须对天下负责任，求你了，你是天子，你不可以弃苍生于不顾！接受柳卿一已经死了的事实吧！”

一滴泪水落在了碎瓷片上，碎瓷片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后盛着那滴眼泪就这么静静地呆在原地，那是龙谨辕的眼泪，他哭了，承欢也发觉了这点，因为他的身子在微微抖动，她依旧轻柔地抱着他，不戳破自己发现了他在哭泣，半晌，龙谨辕挣开承欢的怀抱，走向了未央宫的出口。

未央宫的出口在此时看起来异常刺眼，承欢看了未央宫里头最后一眼，便转身也离开，她边走边低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承欢走出未央宫的时候龙谨辕已经走远了，她和他分道而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一路上没有太多的思绪，平静地回到了凤鸣宫，丹阳见到她就亲切地迎上去递水给她：“娘娘，你终于回来了，喝口水吧！”

“嗯。”接过那杯水，承欢也觉得口渴了，喝了下去就将杯子扔给丹阳，自己则走向梳妆台前坐下，她打开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的全是红色珠子，承欢抓起一把红色珠子，边缘的红色珠子缓缓滚落，看起来就像是沙子一般，这么玩，就像是小孩子玩泥沙一般，但不是觉得有趣，而是因为无聊，所以随便玩玩。

合上首饰盒，眼角余光似乎见到了柳卿一的身影一般。

望向前方，只见昏黄的铜镜里有这么一个在气质上与柳卿一异常相似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青花白纱裙，一头如绸长发用白玉簪子绾在头侧，慵懒中透着妩媚，纤长的柳叶眉，一双形似丹凤眼的眼睛，这双眼睛变成丹凤眼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两瓣唇，檀红檀红的，唯一不足的就是，承欢的五官和柳卿一的长得一地也不像，否则她就能够把自己扮得和柳卿一一样，也更能让龙谨辕把她当成柳卿一的替身，靠时间遗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那么就让龙谨辕觉得柳卿一还在身边吧，至少他能够为了柳卿一振作起来。

柳卿一没有齐眉垂发，承欢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梳篦，将额前的齐眉垂发全梳到脑后，并用梳篦固定，这么一看，认识柳卿一的人都会觉得在她身上能找到柳卿一的影子……

就在这天，承欢听说龙谨辕终于决定要葬了柳卿一，葬礼定在明天举行。

他还下了懿旨，命令明天开始的三天全国的人必须吃素，胆敢吃荤的人一律当作藐视国法定罪。

承欢听到这个消息

，真是哭笑不得，她爱吃肉啊……！

————翌日。

龙谨辕将陵墓的位置决定在了京城外的山中。

这一决定，立即让大臣们有所异议，因为那个陵墓的位置是决定给龙谨辕死后当做皇陵下葬的，并且从他二十岁后就一直在建造，现在只不过是造了一半而已，龙谨辕的一句话，又让众人闭嘴了，他说：那依旧是朕的陵墓，朕死后和她葬在一起！现在继续建造，里面只不过多了个人！

自古皇帝多情郎，这句话还真不假……

承欢穿上了一身白衣，没有修饰，她坐在马车中，外面是护送柳卿一遗体的葬队。

外面安静得很，承欢忍不住挪到床边掀开窗帘往外看，站在路两边的民众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语，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示不敬，士兵守在队伍的两旁，确保着龙谨辕和她的安全，而带领这支队伍的正是柳严詹，失去妹妹让他很伤心，现在在他脸上都看不出笑容。

打开窗帘并不能看到什么，所以承欢跑到马车的正门口打开车帘看看现在的处境，丹阳见了连忙上前劝阻：“娘娘，不要打开车帘，您的尊容不要被那些人看了去！”

承欢没有理丹阳的话，只是看了看面前布满纸花的棺材，还有在一边静静随着棺材走的龙谨辕。

龙谨辕终于收拾了自己，头发恢复笔直墨黑，用发冠束起，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衣，剑眉上挑，鼻梁直挺，下巴上的胡渣子已经不见踪影，此时英俊无匹，马上英姿卓尔不群，引得在路边的小姑娘一见倾心。

驾着马车的车夫是个士兵，见承欢还没有回去的打算，提醒道：“皇后娘娘，请您坐好，等会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承欢点点头，回车舆里坐好，在车舆里放着一张木案，木案固定住不能挪动，也确保了木案不会压到人，承欢趴在上面，问着木案上的熏炉香，现在一切都很顺利，甚至顺利地让承欢觉得不安，以后的巨变让她怎么适应？指责、谩骂、背叛，就算她自由了，只要还在这个世界这些一定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靥，那颗红色珠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要是找不到，她要怎么去遗忘自己亲手毁掉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想来是已经到了，果然，驾马车的士兵掀开车帘说道：“娘娘，到了，请下马车。”

丹阳先下的马车，她在一旁等着承欢下来。

承欢掀开车帘往下走，丹阳上去扶住，承欢下了马车，才看到面前壮观的一幕。

虽然没有秦始皇陵那么大，但是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占据着大地一般，看不到头，路边的白石雕像，还有正在建造的宏伟皇陵，花费巨资啊……

龙谨辕早已下马，站在一边看着士兵将棺材抬向皇陵，等棺材被抬进去了，他才起步进去，承欢也赶紧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