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确定喜欢上杜诗余的那一天, 其实祝清燃刚从谈判桌上下来。
那年的星际冬天格外寒冷,料峭的冬风吹在脸上,真的像是冰凉的刀子割下一样冷冽刺痛。
祝清燃紧了紧身上的黑色正装, 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
因为并不想让无关的人去学校露面,祝清燃只是让司机将她在上课的学院侧门口放下了车。
尽管只是短短的一二百米距离, 祝清燃浑身上下依然轻易地被冷风穿透了。
那种冷, 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冷, 从来不是祝清燃百毒不侵无视掉就可以不被影响的心寒。
祝清燃冻得手指有些麻木地靠在长廊里取暖, 不管她怎么搓手, 都不曾恢复任何一点点温暖,甚至指尖都是麻木没有直觉的。
但这天是祝清燃选修的绘画课的结课考试。
她没有带文具, 只带着一张证件就横冲直撞地来了。
看着众人抱着画板和器具进到了考场时, 祝清燃是想走的。
好巧不巧,杜诗余监考。
所以,祝清燃还是当着小老师的面儿, 咬着牙进入了考场的。
但是, 坐下后, 一无所有的祝清燃还是很绝望的。
她刚在谈判桌上给自己争取的面子, 在这一刻又被自己丢得差不多一点不剩了。
要不,就不考了吧!
祝清燃不止一次暗示了自己之后, 打算从考场出去。
杜诗余将那个巴掌大的小热水袋放到她面前时,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和対方対视。
“有同学多带了工具的吗?可不可以借我一份, 大家拼凑一下也可以的!”
在杜诗余的帮助下, 本来已经要摆烂的人就那么完成了一次考试。
只不过,那一次, 帮忙来收卷子的是一个祝清燃没有看到正脸的人。
“这一批学生的水平还算可以吧。”
那个老师大致扫了一眼交上去的作品,然后笑着和杜诗余说到了水平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那个收卷老师在这方面很擅长, 她开口后,其他几个考场路过的老师都来说了说话。
大家或许只是简单表达一下想法,便都在夸奖那位老师的水平高。
有的甚至还在说着要约画的事情。
听到这里,那个老师也笑着问杜诗余需要约画吗?
她可以第一个给她画。
大家又说了一些什么,祝清燃不是很清楚了。
她只是手里攥着那些文具撒不开手,却也不想上前。
那种主动靠近主动上前主动显露自己的弱点,那从来不是祝清燃会做的事情。
她宁可把自己深深藏在蚌壳里,藏在深海之中不被发现,也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任何一点柔软。
可她竟然酸了……
祝清燃将文具还给了那几个帮忙的考生后,还不忘送了些公司最新的产品作为回礼。
作为対祝清燃有过最多帮助的人,杜诗余自然也是被感谢的行列之中。
但祝清燃终究是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和対方说句感谢的话。
一次也没有。
因为,不是杜诗余在上课,就是她在加班。
等到祝清燃总算是不加班了,但是杜诗余好像又放假了。
她们总是会错过,有很多理由错过,像是很没有缘分那般。
如果,祝清燃在那一次就放弃了的话,或许她们永远都不会再有接下来的故事。
永远没有。
当天晚上,小祝总心情不好,独自一人去会所喝闷酒。
她周围徘徊着那么多别有居心的O,但都没有办法轻易靠近祝清燃。
小表妹出现得恰到好处,不过也是掐点计费的,她的费用比任何人都高,也是祝清燃愿意开价的。
“祝总,这是怎么了?我见您眉头紧锁,心情超烂,不是被甩就是被甩啊!”
何翊墨把祝清燃的酒杯一换,气泡水直接怼到了她面前。
那股醒神的薄荷青柠让人瞬间就没有那么丧了。
“没怎么样?就是没明由地吃了一波醋罢了,还是无人伤亡的吃醋。”
祝清燃不是小孩子了,她从小经历得就比其他人的多,也从来不是情窦初开就会冲动的性格了。
她可以准确无误地形容出自己此时的状况,她可以不让任何人浪费任何一点精力去纠察她内心所想。
“哦。是那个小杜老师吗?”
何翊墨虽然一直蹲在艺术学院忙碌着,但也已经不止一次地在祝清燃的口中听到关于那个小杜老师的一切了。
这个叫做杜诗余的女人,已经闯入了祝清燃的生活,并且没办法全身而退了。
“好了,傻女人,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就放弃,这点小道理,还需要我教给你吗?”
何翊墨猛地灌了一口气泡水,还不忘在下咽的时候嘶哈一声。
她看起来有多洒脱,其实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就觉得多羡慕。
她老姐都有喜欢的人了呢,而她一个母胎solo的竟然要充当情感导师,天理难容啊!
祝清燃必须给她加钱!
加钱!
“喜欢啊,但是真的要追吗?我更喜欢猎物自己进入我的包围圈的那种感觉,如果我去追,万一我没有了新鲜感怎么办?啊~”
祝清燃从小时候就怀揣着大姐姐的心态,没和小表妹扯过小头花。
但她宠着宠着就长大了的小表妹,在那天竟然狠狠给了她一个暴栗。
祝总日后回想起那天被情感导师小表妹锤了脑袋瓜子的经历,至今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不过,她确定自己是被小表妹敲开窍了。
以至于日后很多年,祝清燃都把小表妹当眼珠子来対待。
谁敢欺负她妹子,那就是毁她头顶一片天。
锤他!
干他丫的!
“祝清燃,你听听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何翊墨这辈子対祝清燃的无语大概也就只有那一天,也就只是那一天。
何翊墨恨铁不成钢地咬牙看着眼前的祝清燃,将周围一圈守株待兔看热闹的Omega都给吓跑了。
“我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叫做‘人’的物种,难道我说的不是人话?我已经超然脱俗,然后……”
“闭嘴吧!祝清燃!你再开口,你单身三十年!”在何翊墨的警告之下,祝清燃还是选择转回话题。
“真的要去追她吗?万一,她拒绝了我呢?”祝清燃纠结了。
小祝总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已经是不畏生死超然物外的人了,但她竟然害怕了。
告白被拒从来不是一个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很多人眼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祝清燃甚至可以理解対方说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不成熟不优秀不足够托付余生。
她最害怕的是——我拒绝你,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仅仅是不喜欢。
祝清燃从来没有那么执着于喜欢什么,因为喜欢就会有弱点。
有了弱点,她就不再安全。
祝清燃可以容忍在水火间度日,但她无法忍受想要被保护的人毫无安全感。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不如不去爱。
“祝清燃,不去做,你怎么会知道结果呢!哪怕是被拒绝了,但至少证明你努力过了,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们恰好不是対方的刚刚好罢了。”
祝清燃下定决心追求杜诗余,是那个寒假结束的初春。
她不再去错过任何一场课程,经常会出没杜诗余出现的那个教学楼。
她会偶然去学校的食堂吃饭,然后坐在対方抬眼可见的地方。
杜诗余会笑着和她点头示意,并不直接,但也只是朝着她的方向。
祝清燃发现杜诗余面临窘况就会在教学楼间隔的绿茵过道上默念上课的内容。
杜诗余会很喜欢嗅一嗅花香的味道,然后忘我地说课,让自己全部陷入其中。
所以,在那个春季的末尾,祝清燃抱着一包向日葵花籽,蹲在小路的空地里,不断地刨着土,埋着种子。
她细心地培育着内心破土而出的种子,希望可以在夏末收获想要的花朵。
但,那年的绘画课采风,还有摄影课采景,将祝清燃刚种出的小苗踩得一片狼藉。
祝清燃刚筑起的信心,在那一刻有些受伤。
她在百忙之中自愈,然后将向日葵挪到住处和办公室。
外人都知道小祝总是个花花性子,擅长金屋藏娇。
她的确是藏娇了,还藏着自带金黄气质的娇娇花。
祝清燃没能赶上在那年的夏末送花给杜诗余,却在暮秋将向日葵插到了対方的花瓶里。
……
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祝清燃抬眼就看到了小娇妻正在捧着一朵向日葵嗅味道。
杜家花圃的花都被打理得很好,枝叶茁壮,花苞硕大。
远远看着,就是美景。
但在祝清燃眼里,更吸引她的是美人吧。
“妈妈,我和阿燃在一起的时候,您和爸爸是知道的吧。”
杜诗余做完了一系列欣赏的动作后,突然看向了身侧的母亲林致。
林致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突然顿住正在浇花的动作。
“嗯,原来你都知道啊,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做到天衣无缝了呢,看来,我们的宝贝女儿不应该去学校,而是应该去侦探社做反侦察。”
林致笑着,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她貌似很享受养花,这一刻的她不知道是因为被女儿说破小心思而快乐,还是因为花开而快乐。
“妈,谢谢你,也谢谢爸爸。”
杜诗余感谢的话一出口,祝清燃的脚步也被她叫停了。
谢谢?
这话应该是祝清燃说吧。
谢谢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当年手下留情,也谢谢小娇妻给她的机会。
“你谢我们做什么?我们不过是陪了一个孩子走了一段路程后。祝清燃还算争气,如果不是她足够爱你,她这辈子都休想进入我们杜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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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祝以前的性子有些类似君王家高处不胜寒的太子,只有百毒不侵才能毫不畏惧。而小杜是那种初入职场担心学生成绩担心课堂水平担心同事相处的小新手。她们两个喜欢上彼此,就像是突然跳出了以自我为圆点的舒适圈,然后慢慢融合,只是小祝企图用霸总那一套锁住小娇妻,她不追妻火葬场的话,我都能脱单~(二渡抱着猫一顿嫌弃自家大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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