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月的太阳来者不善，盯得很紧

夏天刚露出的膀子有些生疼

脊背的火苗只聚不散

这是五月的火苗，仿佛一地的麦芒

在脊背扎出盐粒

少年手里的弯镰刀，刀刃锃亮

一边对着太阳，眼冒金星

一边背着麦田，一地将收割的麦子将是一度幸福的疲倦

2

透过玻璃窗，我的玻璃眼镜

我看见一个人的病容

疲惫烧伤的脸上小心贴满焦虑的纱布

两只眼睛早已经熄灭

我看见那灰暗的底部，曾经的欲望是

一块块灰炭，燃过的灰烬头发一样掉

（可烦恼不会休止）

于是他，这个人，将嘴唇封缄

小心如同第一封寄出的情书

那曾喋喋不休的嘴

老老实实停泊在他的病容里

我透过玻璃窗，我的玻璃眼镜

看见一个中年人抛头露面了半辈子的脸

我想：这不过只是些玻璃，还不是一面真实的镜子

3

马，我终于见到真正的马了

乡间照相者牵着的一匹红色小马

如一盏孤独的灯笼

温暖着一路的植物

我终于见到马了，见到马的身子

马的气息，我想象得到的

马的粗糙血液在大管子里混有黄沙的燃烧和沸腾

戈壁嘶鸣飞驰，草原流淌北风还有新鲜马粪

马，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昂首跨上马背，眼前风声紧促

马蹄子却不动声色

马，作为道具的一匹马

仅仅是一匹活着的马

照相艺人说笑一笑

我和那马便温柔地笑进了一张照片

4

我希望这个春天多开一些花

（或许已经多开了一朵，你没数过吧）

这个春天，是很贴切的春天

阳光恰如其分，甚至温暖地粘在你发凉的后背

是可以握得住的春天，顺便让我搓出风尘的泥

是可以叫得响的春天

它会毫不拒绝地回应你的笨拙和粗野

爱情正大光明，轰轰烈烈

真的，这些花儿就是火种

我希望它们燃得更旺盛一些

漫山遍野，被春天烧伤的人

一个个都住进爱情的医院

我希望这个春天多开一些花儿

这个春天就很贴切了

5

妈妈，如今灯下还有谁，在听

你讲黑夜的故事，那10瓦的灯泡下

只有你自己，说过的话再讲一遍

还是随风而逝，沉入夜色

妈妈，多年前，还是油灯温暖着的乡下小屋

你把善良的光芒一遍一遍地美化

那油灯熏染得昏黄的歌谣和民间传说

如同埋在你嘴里的财宝

（贫穷破旧的门当然挡不住月光的偷听）

妈妈，那些故事在风中摇摆

不定的命运

让我总担心如那油灯的熄灭

6

吉他，安分地死在墙上

像一块凸起的花哨瓷砖，镶嵌得结结实实

那黑色的琴孔深不见底，埋着多少过去的月光

今夜，月光依然修长，是否

能拨响那些歌谣和爱情悲伤的骨头

吉他，你六弦捆牢了往日行李

说声上路吧，有什么幸福就来填满我的琴孔

如果幸福太少，那就用不幸，也一样可以燃烧岁月

1997-2006 展开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