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还没回凌绝院,已经有线人来报,将景泰撞见苏三的事儿低声讲了。
景奕皱了皱眉,放下折子,道:“大哥,我有点儿事儿,先走一步了。”
景岚愣了一下,不晓得他为何忽然急着要走,但还是温和的笑笑,“三弟有事就先走吧,剩下的折子朕来料理就行了。”
景奕点了点头,快步走了。
回到凌绝院时,苏三已经钓完了鱼,正提着装鱼的木桶要送到厨房去,看见景奕回来,眼睛一亮,连忙擦了擦手,迎了上来。
“王爷,您回来了……”苏三走近了发现景奕脸色阴沉,不由得缩了一下,小心的问道:“王爷,怎么了?是不是朝政不顺?”
景奕摇摇头,缓和了下脸色,放轻语气道:“今天在院里遇见什么人了吗?”
苏三没什好隐瞒的,实话实说道:“那会儿四王爷来了,小人记得王爷的叮嘱,没理他,只是说您不在,让他回去。”
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一声冷笑,景奕冷穆道:“没说什么自然是好的,可谁知道那下流胚子用什么眼神看你的。”
苏三在心里嘀咕,要说下流,谁也比不上王爷您下流。
看苏三老低着头,景奕心里的火气也散了,揉了揉他的头发,道:“罢了,你也算是听话,那景泰就是个色胚子,更好男色,你以后警惕着他些,若是被欺负了,别忍着,过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苏三撑不住笑了,趁着没人看见,悄悄牵住了景奕的手指,小声道:“有王爷罩着,谁敢欺负我?”
柔软又温暖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指,景奕火气再大也全消了,扬起嘴角笑了笑,一把揽过苏三的肩膀,“行了,走吧,咱们吃饭去。”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景奕也没叫厨房起灶,干脆与苏三在院落里一起支了个烤炉。下人们调好酱料送过来,景奕就与苏三在炉上把鱼烤了。
这种事景奕是第一次做,苏三却是轻车熟路了。那些鱼都是厨子料理好的,刮了鳞片除了内脏,还打了花刀,苏三利落的将鱼切片,抹上酱料,串起来放到炭上去烤。
景奕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偶尔上去搭把手。
不多时,鱼便烤熟了,苏三先拿了一串品相好的递给景奕,景奕将那鱼身上的刺拔干净后,仍然递回给苏三,漫不经心道:“今天晚上宫里有场小宴,宗亲们都会去,届时你和我一块去,顺便把景元也带上。”
苏三闻言有些不安,放下手里的鱼,“这,不要好吧,小人又没什么身份,去干什么……”
景奕故意逗他,“宗亲的宴席,自然得带着王妃和小世子去。”
阿元是景奕唯一的义子,说是世子也不为过,只是这王妃……
苏三的脸刷的涨红了,把手里的刚拿起来的鱼扔回盘子里,忿忿道:“什么王妃!小人,小人又没有和王爷结亲,王爷不要胡说!”
“哦?照你这意思,是在催本王娶你了?”景奕故意曲解苏三的意思,苏三羞得没法了,只好拼个鱼死网破,拧着眉毛道:“王爷再这样说,我,我就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别气,我错了行不行。”景奕捏了捏苏三的小脸,无奈道,“真是惯的你,还敢和我使性子了。”
想起那会儿见到的南歌,景奕又安慰自己,苏三这已经是不错了,至少没变得像那飞贼般的顽劣无礼。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景奕果真是带苏三去了那场宴会。
苏三实在是不敢见人,尤其是那地方又有皇上又有王爷的,人物众多,苏三胆小,想想都快吓得肝胆欲裂了,死抱着床柱不肯去。
最后还是景奕沉下脸来,直接打横抱起苏三,威胁他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抱着他过去,看他还要不要这份颜面!
苏三无法了,只好跟在景奕身后战战兢兢的去了。
这是场帝家的家宴,来的人倒是不多,胜在祥和。
苏三悄悄打量了众人一番,见有几位先皇时候的老王爷,还有之前遇到的景泰和几位大家风范的公主。
苏三注意到皇上下首有一个小座,上面坐着一个与阿元年纪相仿,八九岁的小公子。想了想,估计这就是皇上的嫡长子了。
他就忍不住盘算起了景奕他们这一辈人。先皇在世时,养育了五位皇子,现在就只剩下皇上、景奕与景泰三人了,五皇子是早夭的,至于二皇子,大约是牺牲在了那场夺嫡之争中。至于是不是景奕下的手,苏三就不愿意去想了。
景岚早就听景奕说过苏三了,此时一见他相貌清秀,谨守礼节,心里也十分喜欢。他本身也是个慈和的人,细细的询问了苏三许多问题,问他喜欢什么餐食,跟着景奕多久了,最后又嘱咐他好好照顾景奕。
景奕在一旁哑然,让这小狗崽子照顾自己?他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已是烧了高香了。
不过景奕见这两人相处和谐,总归是松了口气。
果然景岚也是对南歌有情意的,才会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自家兄弟的断袖之癖。
想到这儿,景奕扭头看了景泰一眼,见他不住的盯着苏三看,心中不悦,目光也带了几分冷意,刀子似的刮着人的皮肉。
景泰这才注意到投射在自己神色的冷漠视线,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归根结底,他还是挺惧怕自己这位性子暴戾的三哥的,尤其是自己的母妃现在并不在宫中。
说起太后来,景奕才注意到太后并未出席这场家宴。
他与太后向来交恶,昨天入了宫还未曾去请过安,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宫中,便向景岚问道:“皇兄,今天怎么不见太后?她身子有恙还是怎么了?这难得聚齐的家宴也不来坐一坐?”
景奕问这话的时候,景岚正要拿起茶杯喝茶,听见他问,眸光不觉暗淡了几分,茶杯慢慢的放下了,“太后七日前就去国安寺礼佛了,暂时回不来。”
景奕蹙眉,“皇兄的生辰,她也不回来?”
景岚叹了口气,默然道:“罢了罢了,太后也是老人,老人总是尊崇神佛的,总归也是为人祈福,朕的生辰,来不来也罢。”
景奕没答话,心里却在冷笑。
呵,自己亲生儿子的生辰也不来看一眼,看来太后这是已经摊了牌,不认这个儿子了。
景岚似乎也是认命了,他自小是跟着景奕母妃长大的,明妃死后,他与景奕这俩兄弟没少受太后的暗算。景奕自己还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倒是景岚心里必然不好受,被自己的生母所算计,怕是谁都会凉了心。
这生育之恩算是磨尽了。
景奕不动声色的喝了口酒,心中盘算着。景岚看开了也好,来日举大计之时,自己也不必顾忌着太后还有景岚生母这一层身份。
束手束脚的,不是景奕行事的风格。
宴到半酣之时,传进来一支婀娜舞队,在空地上翩翩起舞,丝竹声声入耳缠绵,宴会上瞬时又热闹起来了。
苏三一边看人跳舞,一边细心地给景奕剥杏仁,把剥出来的果肉都堆在一个小白瓷碟里。这贤良的模样跟个小媳妇似的。
那些华美舞姿入不了景奕的眼,他倒是觉得苏三这小模样十分可爱,忍不住偷亲了他一口。
当着众人的面,苏三脸都气红了,把手里的杏仁一扔,不剥了。
景奕忍俊不禁,“最近脾气怎么这样大了,亲一口都不让了?”
“那是……”苏三谨慎的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嗓子埋怨道:“那是因为王爷总当着人面儿亲我,一点儿礼数也没有!”
景奕忍不住逗他,戏谑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学点儿礼数,以后亲你的时候问问你行了吧?”
“那小人说不许亲,王爷就不亲了?”苏三颇为怀疑的打量他,与王爷相识大半年了,苏三已然不敢轻易信他。
景奕没说话,心坏的笑了笑,自去喝酒了。
然而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依照康靖王爷的顽劣性子,必然是照亲不误的,说不定还会亲两口。
苏三苦闷的也喝起酒来,却被景奕轻轻夺去了酒杯,给他换成了小孩的喝的甘蔗汁。
于是早已年至弱冠的苏三公子,更加苦闷了。
那边四王爷景泰喝的有些多了,酒壮人胆,色心陡起,愈发放肆的盯着苏三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就心里痒痒,身上也烧得慌,干脆整了整衣袖站了起来,向正位上的景岚拱了拱手,道:“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景岚见他的脸色发红,想必他定然是醉了,但也不好推辞,便道:“四弟有何事,直说便是。”
景泰早就被那一壶酒搅乱了心思,此时色胆包天,右手抬起指向景奕身边的苏三,大言不惭道:“皇兄,臣弟想迎娶他做男妾!”
“噗!”苏三一口甘蔗汁喷了满桌。
景奕的脸色霎时阴云密布,周遭的威压都仿佛带了刀刺一般,吓得那群舞姬们都收了云袖,战战兢兢的跪到了地上。
丝竹声停了,在座的宗亲们公主们都提起了心,紧张的注视这局面。
景泰犹不自知,还给景奕的火泼了一勺热油,“三哥不会这么小心眼,连个男宠都不肯让与我吧?”
怒火腾地就烧起来了,景奕咬牙冷笑了两声,“你说对了,我还真这么小心眼。你想要他?除非你现在拿刀抹了脖子死在我面前,我兴许还能大发慈悲让他去给你上柱香。”
冷风吹过,景泰被他骂得酒醒了半分,想起刚才的狂言,不由得煞白了脸。心里直叫完了完了,惹了谁不好,偏偏惹了这尊冷面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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