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我进院时就在想,黄老爷子是一家之主,肯定住正屋,但他是鳏夫,屋里不会有女人穿的莲鞋。于是就先进东厢房,借着月光看见地上只摆一双爷们穿的大鞋。我不敢耽搁地转身去西屋找,还是没找到小鞋。心想就小鞋能放哪儿呢?难道她们知道我要来就把小鞋藏起来了吗?转念一想,不可能。这事天知地知,咱们三个人知,旁人没人知。于是我重返东厢房,试探地将手伸进男人大鞋里一摸,真让我摸到这双鞋。”
“黄家人行事就是奇怪,小鞋放哪不好,偏偏放在爷们穿的大鞋里。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朱大、王彪觉得黄家行事一般人理解不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莲鞋已经到手,再耽搁下去也没意思,还是走吧!
朱大,王彪把莲鞋放进肩上搭的褡裢里,转身要走,没成想梁上飞身形一闪,把莲鞋拿出来,同时将一百个大洋放在褡裢内,道:“鞋你们已经看过,我该还给黄家。钱不要你们的,拿回去好好孝敬你们父母吧!”
“你••••••”朱大、王彪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见梁上飞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到嘴边,吹一声响亮长啸,啸声划破寂寥天空,震醒大地,惊得栖息在树丛中的鸟儿唧唧喳喳叫。
黄家大门吱嘎一声大开,黄安仁从大门内稳步而出,身后跟着满脸横肉,横着膀子晃的黄嘉麟、黄嘉威俩兄弟。
黄嘉麟、黄嘉威一见朱大、王彪,眼神顿时喷火,扭住朱大、王彪胳膊,噼里啪啦就是几巴掌,咋咋呼呼,要送官府法办。
黄安仁一摆手,对黄嘉麟、黄嘉威道:“放开他们俩。”随即对梁上飞抱拳拱手,道谢:“承蒙梁大侠仗义,黄某感激不尽。”
“客气了。”梁上飞手一扬,一道弧线划过天际,莲鞋稳稳落到黄安仁手中,他人影一闪,隔空般道:“打扰了。”
“慢走!”黄安仁对已经消失视线之外的梁上飞抱拳拱了拱手。
黄安仁将两百个大洋还给对朱大、王彪,道:“事我已听说了,老朽在这替两个逆子道歉,望二位海涵。”
朱大、王彪早已发懵,瞅着黄安仁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黄安仁对朱大、王彪道:“你们在这外面呆了一宿,饿了吧?我家里备有早饭,如不嫌弃就进去吃一口热乎的。”
“不用了。”朱大、王彪哪儿还好意思再待下去,赶紧拔腿走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街上,让冷清的街面显得热闹起来。黄安仁倒背手,沿脚下马路溜达着,边走边看着马路两边长势颇好的野花野草,枝繁叶茂的树木,心里畅快极了,脚步轻松的走到染坊。染坊一片静
悄悄的,只有树上嬉戏的鸟儿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啁啾啼啭。
黄安仁信步走到晾布架子旁,听着晾在架子上的棉布被风吹得哗哗声,抬手扯下一截布头,丢进水盆里浸泡,观察许久未见褪色,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后院忙碌做活的狗剩听见前院有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拖着短一截的腿,一瘸一拐走到前院,见是黄安仁,招呼道:“老爷子;您怎这样早?”
“家里有点事,一宿没捞着睡。”
“出什么事了?”狗剩搬来一把椅子,让黄安仁坐,关心地问道:“还没吃早饭吧?我这就去做。”
“吃了。”
“嗯。”狗剩按黄安仁习惯,沏一壶绿茶放在他眼面前。
黄安仁捧着青花瓷茶壶,嘴对嘴的吱流几口,道:“这批布的颜色不错,等空了,多染几匹拿到柜上去,应该好卖。”
“我去烧水配颜料。”狗剩不等话音落地,拖着一条瘸腿就要去干活,被黄安仁拦住,道:“不急,俺父子俩很久没坐下来唠嗑了,今儿你陪我坐一会。”
“成。”狗剩在黄安仁身边坐下。
黄安仁眼神中透着慈爱,问狗剩:“今年你满20岁了吧?”
“虚岁21。”
“时间过得真快!”黄安仁感叹着。20年前的一天,立夏节气,天气炎热,黄安仁去跟人谈生意。走到半路上,忽听杂草丛中有婴儿啼哭声。他顺声音寻去,见小夹被包裹的婴孩哭得已没了人形,就赶紧把婴孩抱起来,发现是男孩,可没想到这孩的腿是一粗一细,一长一短,半个脸上还有块黑胎记。黄安仁从未见过这样磕碜的婴孩,心生怜悯,四下望望,没有一个人影,不用想也知婴孩的爹娘心狠,有意把婴孩丢到这不要了。
黄安仁恐婴孩没人问没人管,在这荒郊野外被野狗吃了猫抓了。赶紧用小夹被把婴孩包好,抱到大道上,求有奶孩子的妇人帮忙把婴孩喂饱,抱着去谈生意。
人家见黄安仁捡个婴孩,摸样磕碜不说还有残疾。好心相劝赶紧丢掉,别留着自找麻烦。黄安仁笑笑,没理会,谈完生意将婴孩抱回家,交给老婆李仙莲带着,叮嘱不能委屈了这孩子,并给婴孩取名狗剩,意寓命贱好养活。
说来也怪,黄安仁自打把狗剩抱回家,生意经营得格外顺,没出五年染坊不仅扩大规模,临街还开了恒仁号绸布庄,庄后面的老房子推倒,翻新砌起三进三青砖瓦房套院,门脸上方设有横脊,两边各立吻兽,进出有骡马车代步,日子过得虽不显贵却也殷实,只是膝下四个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
黄安仁看得透彻,想得明白,不
指望四个儿子太多,毕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管得了儿女一时,管不了一辈子,谁有多大造化就看个人修行。不过每次看见黄嘉麟、黄嘉威欺负长得磕碜、拖着一条腿瘸腿的狗剩,心里就不痛快。然而骂也骂了,吼也吼了,全不顶用,背地里狗剩照样受气,受欺负。他实在没辙,让狗剩搬到染坊住,离黄嘉麟、黄嘉威远点,并隔三岔五,买些书和笔墨,教狗剩读书写字。日子一久,狗剩不仅会写不少字,能看完整的“资治通鉴”,对染坊的活也全熟悉了,黄安仁就将染坊交给他打理,自己只管柜上事。
黄安仁边吱流茶水边回想往事,眼神不经意飘到不远处正晾布的女子双脚上。起初他没太在意,当看见闺女踮着脚尖脚,伸胳膊来回扯平布时,藏在藏蓝色裤脚下的一双小红莲鞋似隐非露地呈现在他眼前。红色莲鞋做工说不上精致,但随女子脚尖一踮一立,爽雅超逸,如同初春盛开的海棠花一样,既新鲜又惹人怜爱。黄安仁看得入神,轻声问狗剩道:“那女子是哪儿的?”
狗剩道:“北屯子的。”
“来多久了?”
“半个来月。”
“你去把她叫来,我有话要问她。”
“嗯。”狗剩答应着,拖着瘸腿,一瘸一拐把女子领到黄安仁面前。
女子长得皮肤白净,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水灵。站在黄安仁面前,女子拘束得双手不知放哪好,也不敢抬头。
狗剩看出女子紧张,轻声叮嘱道:“别紧张,掌柜的有话要问你。”
没成想女子更是紧张的不得了,一慌神,没站稳,往后趔趄差点跌倒。多亏狗剩机灵,伸手扶住女子,道:“你怕什么?”
“我没怕。”女子声音有些发抖,似背了一个大麻袋,慌得喘不上气来。
“你多大了?”黄安仁问女子。
“17.岁。”女子深埋头,紧张得大汗小汗一起往下赶。
“姓啥叫啥?”黄安仁平和地问着。
“姓余,叫春莲。”春莲哆嗦得连话也说不利索,心砰砰乱跳。
狗剩提醒春莲道:“你大点声说话。”
“我听得见。”黄安仁摆摆手,让狗剩闭嘴,问春莲:“你爹呢?”
“爹死了。”
“家有几口人?”
“我和我娘。”
黄安仁没吭声,眼神投到女子双脚上,沉思片刻,让狗剩把工钱照三个月算给春莲,打发她回家不安排活了。
“这就把我辞了?”春莲不明白为什么,难道看我不顺眼,还是我出了错?她心里憋屈不敢说,眼泪不争气的涌出眼眶。
未完待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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