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什么离开她？

秦时曜的问题，打破了屋内本来煽情的气氛。

霍文煜从愧疚中抬头，也看向周闲，是啊，那样的付出，怎么就突然陌路了？

周闲对上两人的目光，异常的平静，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笑道：

“老爷子走了，不需要花钱了，我把她供到大学，大学的学费都给她攒够了，也算对得起当初她和老爷子对我的照顾，她前程已经无忧，我也该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吧，我离开她，就是为了过自己的生活。”

周闲按了按眉心，话说到这里，就不打算多说了，扭头看向霍文煜，把话题扯开。

“煜哥，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现在这么心疼岑汐，那当年呢，当年岑汐被抛弃，你在哪？她去霍家借钱，你在哪？她在常安受苦，你在哪？”

霍文煜果然被这个问题拉回了思绪，心情极为低沉。

“我一直不知道岑汐的存在。”

对于岑汐这个妹妹，霍文煜之前确实是不知道的。

是霍文菲十八岁生日那天，岑汐突然跑进来，第一面，他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很像记忆中的母亲，非常像，所以留了心。

后来霍荣华把她带到书房，他觉得当时霍荣华和朱清雪甚至霍文菲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所以就支开管家躲在外面听。

霍荣华说，“岑汐，当年是你妈瞒着我把你生下来，她养不起你把你送过来，我认了，后来是你自己做错事不认错，可怨不了我。”

朱清雪说，“岑汐啊，你一下要二十万，家里实在没那么多，阿姨这有两万现金，你先拿走？”

听到这里，霍文煜直接冲了进去，想捉住岑汐问她到底是谁，小姑娘却转身跑了。

他知道朱清雪嘴里没实话，所以去找了岑止荷。

岑止荷，他的生母。

当年他求母亲把他带走，但母亲为钱甩开了他的手，他心里是有怨气的，所以一直没原谅她，因为岑汐的事，才又去找了她。

提到岑汐，岑止荷哭的很厉害。

“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怀孕，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你爸和朱清雪的事，哪有心思想别的，是离婚后才发现的，我想打掉，但最后因为身体原因没打。”

“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张叔叔出现了，他对我非常好，不嫌弃我，我那时候也为了赌气，就嫁了，你张叔叔对汐汐也是视如己出，我本来没打算再生，谁想到意外又有了。”

“你张叔家的条件不算太好，养两个孩子太吃力，他说把汐汐送到你爸那，也是让汐汐不跟着我们受苦，我觉得也是，为了汐汐好，我就把汐汐送到霍家了。”

“谁知道没过多久，你爸就通知我去把汐汐带走，你是没见你爸多狠啊，他说汐汐差点害死他和朱清雪的小儿子，把汐汐打去了半条命，那么小的孩子，差点死在医院啊！”

“没办法，我就只能去找你外公了，你外公把汐汐留下了，不是我不想把她带在身边，我也有我的难处，我过得也不好。”

岑止荷后来的诉苦霍文煜没怎么听进去，他满脑子的懊悔。

其实从霍荣华娶了朱清雪后，他就不怎么在家了，他被怀孕时的朱清雪陷害过，霍荣华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所以他总不想回家。

他从小跟秦时曜玩的好，总喜欢往秦家跑，一开始只是偶尔去或者周末去，后来索性直接在秦家住下了，要钱的时候才会回霍家拿钱。

他算是在秦家长大的。

岑汐被送到霍家的时候，正好是暑假，他跟着秦时曜一家出国旅游了，没见到岑汐，朱清雪又不让家里人提及，没有人告诉他关于岑汐的事。

直到16岁的岑汐出现在霍文菲的生日宴上。

他去常安找过岑汐。

岑汐因为在霍家耽搁了时间，没见到外公最后一面，对霍家的怨恨极深，他才表明身份，岑汐就歇斯底里的让他滚，他想给她钱，岑汐把卡折断，还把朱清雪给的没用上的两万块钱扔给他。

“我恨你们所有人，霍家的，跟霍家沾上关系的所有人，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不然就是逼死我！我会跟你们同归于尽！”

这样恨透了他们的岑汐，纵然他想补偿，又怎么敢刺激她。

周闲听完这些话，紧皱的眉并没有松开。

“就算你从来不知道岑汐的存在，那岑汐的外公也是你的外公，你为什么从来没去看过外公？”

这个问题，让霍文煜更沮丧，“从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外公。”

当年岑止荷要嫁给霍荣华，外公觉得霍荣华不可靠，强烈反对，但岑止荷执意要嫁，甚至瞒着外公偷了户口本跟霍荣华领证。

外公大发雷霆，她就跟霍荣华远走他乡。

霍荣华这个人最大的特别，就是要面子，脸面比他的命还重要，他觉得当年外公是因为嫌弃他穷才反对这门亲事，所以对外公一直很有怨言。

在南尧白手起家混出一点名堂后，带着岑止荷去看过外公一次，却不是走亲戚的，是炫耀给外公看的，外公因为他恶劣的态度，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霍荣华就再也没回去，也不让岑止荷回去。

岑止荷性子软弱，因为霍荣华的事跟外公闹得很僵，甚至觉得，后来霍荣华对她的感情不复从前是因为外公的关系，所以一直赌气没回去。

父女关系很恶劣。

家里没人提起过外公，岑止荷也没带他回去过，他倒是问起过，霍荣华凶巴巴的说死了，岑止荷不吭声，他就真以为自己是没有外公外婆的。

直到后来岑汐的出现，他才知道，自己是有外公的。

只是等他到常安的时候，只听到了噩耗，别说外公的模样，他甚至连外公的尸体都没见到。

这也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周闲听到这里，心里的怨气稍散了些，难怪，难怪霍文煜没去过常安。

他捋了捋寸头，“煜哥，岑汐那丫头非常敏感，偶尔会钻牛角尖，你别怪她恨你，她只是恨霍家。”

霍文煜点头，“我知道。”

再次沉寂的气氛中，秦时曜的视线落在周闲脸上的那处疤，眸底光影浮动。

“所以呢，你到底喜不喜欢岑汐？”

周闲对上他深暗的视线，笑了，“秦总三句不离岑汐，怎么，喜欢她？”

秦时曜慢条斯理的卷起衬衫袖子，“她今天亲我了，你见我躲了吗？”

周闲抿了抿唇，这话的意思是：没躲，所以他真的喜欢岑汐。

霍文煜：“？？？”

亲？岑汐亲秦时曜了？什么情况？

“阿曜，你……”

秦时曜看他一眼，等他识相的闭了嘴，又看向周闲。

“所以呢，你喜欢岑汐吗？”

周闲眼眸低垂，扯了扯唇角，“喜欢啊，毕竟是我养大的，亲妹妹一样。”

秦时曜的目光带着审视，一字一句道：“周闲，但凡你主动一点点，就没我什么事了，你确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这次，是极认真的提醒，他给周闲机会，是为了给岑汐争取一个机会。

周闲给自己倒酒，指尖颤抖，几乎握不住酒瓶，半响，嗤笑一声。

“主动什么？兄妹需要怎么主动？”

似惋惜般叹了口气，秦时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今晚第一次笑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机会给你了，你不要，别后悔。”

周闲后来喝醉了，没在这住，说是还有事，打电话让戚帅来接的他。

等人走后，霍文煜感慨，“同为男人的直觉，周闲一定瞒了什么事，这小子，全身上下嘴巴最硬。”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秦时曜。

“岑汐和周闲的过去，我听着都动容，岑汐不会忘了周闲，你这个天降，永远赢不了竹马，要不算了吧，趁着还能收手，别真让自己陷进去。”

秦时曜慢悠悠的喝一口酒，“已经陷进去了。”

霍文煜错愕，认真看了他一会，见他不是在开玩笑，沉沉叹了口气。

“追不上怎么办？”

秦时曜闭上眼，嗓音冷沉，“周闲问你我在不在，呵，他今晚要求我在，你以为他真想跟我喝酒？他让我听到这些故事，就是要告诉我，我追不上岑汐，他在岑汐心里无可替代，我承认，他们有最刻骨铭心的回忆，我确实追不上。”

霍文煜担忧，“知道追不上你还追？阿曜，你可不能强取豪夺，如果你伤害岑汐，我真翻脸。”

秦时曜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岑汐难追，我好追啊。”

“什么意思？”

“我不追了，我会让岑汐主动追我。”

霍文煜看一眼杯中酒，无语，“嗯？这酒不假啊，你怎么跟喝了假酒似的开始吹牛逼了？让岑汐主动追你？这牛逼吹的有点大了。”

秦时曜睁眼看他，一脸的高深莫测，“赌一把？”

霍文煜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他一会，摆摆手，叹了口气。

“行，你这牛逼都吹天上去了，我也拦不住了，你不伤害岑汐就行，随便你吧。”

其实如果岑汐能和秦时曜走到一起，他是不反对的，毕竟秦时曜这狗是最值得托付的，比他还靠谱。

就是，嗯，年纪大了点！

两人把剩下的酒喝完，临睡前霍文煜又问秦时曜。

“我觉得周闲后来离开岑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查查？”

昏黄的灯光下，秦时曜沉黑的眸子更显深邃。

“我正在让人调查，还没查到什么，今晚之后，我会喊停，不查了，不知道周闲隐瞒的真相，我才能毫无心理负担的面对岑汐，如果我知道真相，你说我告不告诉她？算了吧，他俩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周闲的决定就让他自己去承受吧，我需要做的，是怎么走进岑汐心里，其他的，都跟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