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柳文升回答，孙管家又开口道：“文升兄弟，我还记得你刚到孙家的时候，只是认得几个字罢了。那时候好多人都不同意把采办的事情交给你，可是我看在文清大哥的面子上，力排众议把活儿给你了，有这个事情没有？”

“有。”柳文升垂头丧气的道，“多谢孙管家心善。”

“生意人，在商言商，也说不上啥心善，只是看在文清大哥的面上，力所能及的拉拔一下他亲兄弟，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孙管家摆摆手，不甚在意的道。

随后，他看向柳茉，道：“三丫头，孙叔叔问你个事儿！”

这里面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柳茉一愣，不过还是乖巧的道：“孙叔叔，您有什么话，尽管问。”

“文清老哥去了之后，我没有亲自上门，但看在兄弟情面上，每年过年的时候，我都让柳文升带了吃食布匹等年货，指明了给你们二房的，你们可有收到吗？”

他这话一说，柳茉是真的愣住了。

这段日下来，她早已经完完全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在她的记忆中，自从柳文清死后，这个孙管家的确是没有上门来过，但是过年过节，也并没有要柳文升带什么东西回啊。

此时，地上的柳文升满脸祈求的看着柳茉，希望她能够多多打圆场。

可是柳茉知道，这个时候说谎话只能是弄巧成拙，对于当时的情况根本于事无补。

是以，不顾地上柳文升祈求和柳老爷子阴沉的眼神，柳茉老老实实的摇头道：“印象中没有过，三叔的确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往回拿，也的确说是孙叔叔给的，不过大部分东西都给了三婶，并没有提过孙叔叔给的这些东西还有我们的份。”

“我就知道文清大哥的孩子是个好的，小姑娘就是诚实！”

孙管家冲柳茉赞许的点点头，“路上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说我自己姓孙的时候，你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想来也是家里没人和你提起过我。而且我每年送来的料子，都是适合女人和孩子用的，那么多布料，但凡匀出一小部分给你，你也不会穿成这个样子了。”

柳老爷子顿时满脸通红。

孙管家这些话就像打耳光一样，狠狠地扇在他的脸上——

人家一个外人，都知道感恩，甚至在自家二儿子过世之后，照顾自家老三，逢年过节还不忘给二房送东西。

可是柳文升呢？

得了哥哥的恩惠，才有了现在的活计，他竟然忘恩负义的把本该给嫂子的年货据为己有！

甚至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从指缝间漏下给二房过！

而且，在柳老爷子看来，孙管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还从侧面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外人都知道送东西，你看着三房吃好穿好，而房的孩子竟然穿的补丁摞补丁，你这个家主未免也有点太过偏心了吧？

柳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些年的行为确实偏心，可是他觉得自己有苦衷，所以偏心偏的心安理得。

可问题是，他自己知道错了可以，现在被外人指出，那就很没脸了。

于是，他只能用眼神看向柳茉，希望这个孩子能帮忙掩饰一二。

柳老爷子的心思，柳茉看出来了，但是她不准备照做——

她又不是圣母，凭什么柳家人这么虐待二房，还想要好名声？

名声又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给自己挣来的。

自己做事不地道，还想要好名声，还妄想苦主出来给打圆场，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好在孙管家似乎也能体谅她的处境，对于这件事情也并不深究，只哈哈一笑道：“反正我身为兄弟，这心意已经尽到了，这东西给谁不给谁的，我一个外人也做不了主，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说完，他又话锋一转，冲着地上的柳文升道：“文升兄弟，这些小来小去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较真了，你自己说说，自你来孙家做工，我待你怎么样？”

也不等柳文升答话，他又直接道：“我连我家里的亲戚都不用，一口咬定把采办的活计给你，二管家三管家都不同意，是我请了他们喝酒，又私下里给了封红，他们才松的口。我怕你算错账，还特地请了账房先生教你，我就是想着哪天你在府里干不下去了，还能去镇上找个账房的活计当当。”

“对了，还有工钱，你的工钱在府里的下人中是最多的，这个就不说了，每年逢年过节，我还都额外给你封红的。”

他看着柳文升，一字一句的道：“文升兄弟，你自己说，老哥这些年，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柳文升跪在地上，满脸羞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管家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只自顾自的道：“行了，我也不指望你说什么，只是但凡有点良心，不说为我鞠躬尽瘁，也总不能把我当冤大头吧？”

说完，他抬头看向柳老爷子，道：“老爷子，也不是我自夸，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府里的事情确实门儿清的！我之前信任文升兄弟，他交上来的账本我顶多就是对对账，从来都不找人核实，可没想到，文升兄弟把我当傻子耍！！他身为府里的采办，竟然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在里面昧下黑心钱！！”

“他要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这两年，他这心是越发的大了，买来的东西竟然让主子有了意见！主子发了话，我只能照办，这一查账，文升兄弟，你说我看出什么结果来了？”

现在已经是初秋，地上其实是冰冷的，可柳文升听到这里，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人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管家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咱们就长话短说吧。我找的账房，把你这些年的帐从头到尾对了一遍，又挨家挨户的找了你采办的那些人家，你说说，最后算出你贪了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