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照顾?乌青藤怔了怔，问：“为什么？”?

戴叙恒心情沉重地说：“那个誓言，对我们很重要，对夏阳也不是无关紧要的。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阳非常在意我们之间的那个誓言。但是，明明很害怕我会因为那个誓言离他而去，却还是要让你拼凑出那段记忆来，一定要让我和你再相见。夏阳是为了什么？不是因为担心你吗？不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了一个重要的朋友才这样做的吗？”?

对谁都是高尚的绅士，对自己却太过残忍，这样的夏阳，他岂能不爱？又怎能离他而去？任何人，包括乌青藤，还有那个誓言都不能让他再动摇这个信念。?

朋友那样的关系太神圣了，乌青藤信心不足，苦涩地自语：“也许，夏阳只是因为内疚才对我这么好的。”?

“青藤，你和夏阳之间应该有种非常奇妙的感情牵绊，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说。”为免乌青藤又起反感，戴叙恒赶忙表明立场，说：“我只是想说，就算存在那种报恩或是补偿一类的想法，夏阳待你真诚的心意是不容置疑的。”?

乌青藤沮丧到极点，频频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夏阳的真诚，但是，对我，夏阳仍然有着同情、补偿之类的心情，我还是很难过啊。我希望夏阳眼中的那个我是一个纯粹的我，没有附带任何奇怪的阴影。”?

戴叙恒开解道：“你要不要换个角度再想一想？也可能正是因为夏阳长久对你保持着那种心情才一定要跟你成为朋友的？你也是因为夏阳的这种坚持才能呆在夏阳身边的，不是吗？这样的想法不是更乐观吗？”?

没错，的确就是这样。?

不管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他受了多大的伤害，韩家对他的种种补偿也已经是仁致义尽了，他与韩家的关系也应该在那时就断了。整件事中，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夏阳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当然更不必承担由他家人犯错之后带来的负罪感，可是，夏阳不仅一直在为家人伤害了他而内疚，还想尽办法要补偿他。?

他现在的幸福感不正来源于夏阳的这种坚持吗？?

乌表藤有种豁然开朗之感，表情明显放松了。?

“你小时候就喜欢钻牛角尖了，到大了还是没变。”戴叙恒忆起往事，笑道，“一直都在跟你说，无论什么事都要往乐观的方向去想，这样我们的人生才会更快乐嘛。”?

没有受过这种教育的印象。?

戴叙恒从未遗忘过那段记忆吧，而他几乎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让乌青藤非常难堪，讷讷地问：“那段记忆我几乎忘光了，连那个誓言也是夏阳提醒后才想起来的，这样不是显得我很冷漠吗？你不生气吗？”?

戴叙恒毫不在意地朗笑道：“二十年啊，可不是一年两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有半年，而且你那个时候还小，忘了也是正常的吧。我呢，是因为有写日记，隔断时间就看一遍才会记得这么清楚的。不过真是奇怪，我没在日记里写下你的名字，都是用‘他’或是‘可爱的家伙’代替你的。大概是那段时间觉得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名字所以就没有写得那么仔细吧。时间一久就把你的名字给忘了，还有你被韩家带回去是用了夏阳的名字，我就把你的名字记成韩夏阳了。没有那些奇怪的事发生，我就能早点认出你来了。”?

“日记，能给我看看吗？”乌青藤希冀地说，“我就只看那段时间的。那半年里发生的事，我想全部记起来。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画蛇添足的解释吧，戴叙恒没有在意，笑道：“给你看当然没问题，不过，也没有记得那么详细呢，十三四岁小孩的日记，你也不要太期待才好。”?

“总比我的一片空白要好吧。”?

“有个条件。”?

“什么？”乌青藤怪叫，“拿这种事来威胁我，你也太卑鄙了吧！”?

戴叙恒有点委屈了，苦笑道：“我没有恶意啊，我只是希望我能象那个时候一样再照顾你。这样的条件，难以接受吗？”?

乌青藤咬牙不语，略带同情的好意，他已经不能再干脆地拒绝了。?

“青藤，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吧，你可以象那个时候一样向我撒娇啊。那个时候我们相处得很融洽，不是吗？”?

乌青藤恼火地低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戴叙恒一脸无奈地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另外，我也非常好奇你和夏阳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能告诉我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啦。”乌青藤马上拒绝，赌气似地说：“我住到这里来就能看到那段时间的日记，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搬过来，还有我妈妈和妹妹一起过来。你还要管吃管住，管逛街购物，反正什么都要你包了。”?

“是。这不是挺好吗，青藤又向我撒娇了。”?

这是什么笑容啊！心满意足，还带着点得意。?

这明明是他在表达不满，怎么到戴叙恒那就成了撒娇？漫长的岁月把他们的价值观割裂成了两个极端吗？乌青藤恼得不行，吼道：“这不是撒娇啊！你看清楚，我是在生气啊，生气！”?

任他叫呢，戴叙恒继续笑着，直气得乌青藤直想更彻底地“撒娇”一次，从戴叙恒身上咬块肉下来，不然不足以消气。?

“好了，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你明天就和伯母、小珊妹妹搬到这里来……”?

“不要替我作决定。”?

戴叙恒无视乌青藤的意见。现在乌青藤是他要关照的人，他也愿意象以前那样照顾乌青藤，而且在他看来，乌青藤就是一个缺乏主见、需要旁人代他作出决定、不然会误事的人。他因而笑道：“这个问题就这样定下来。现在，我们去吃午餐，一起去接伯母和小珊妹妹吧。”?

看待戴叙恒的立场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乌青藤不能再象之前那样干脆地拒绝戴叙恒的善意，戴叙恒也的确没有恶意，他也就只能随着戴叙恒去接他的母亲和妹妹。?

非常巧合的，戴叙恒和韩氏三兄弟选在了同一个地点用餐，彼此都很意外，但这也算是默契，戴叙恒还是得意了一下。各有事情，因而互不干涉，双方只是碰个面薄施礼节后便分开了。?

两拔人的用餐气氛都还算不错。韩家三兄弟固然是兄弟情深，相谈甚欢。?

戴叙恒只以乌青藤朋友和工作伙伴的身份邀请乌家人共进午餐，加上他是没有什么精神负担了，也能偶尔出言幽默，活络一下席间的气氛，也颇得乌氏母女的欢心。?

席间，戴叙恒想说服乌母和乌小珊能随乌青藤一起搬到他的别墅里居住的目的非常明确。理由倒也靠谱，他只说照朋友的情义他也应该好好照顾乌青藤，何况现在也得开始培养乌青藤作为艺术家的自觉了，有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和更舒心的生活环境有利于乌青藤精进技艺，并且也要养成适度的傲慢。?

乌氏母女虽然没有当场表态，但明显有所动摇，为了乌青藤的未来，她们的确需要这样的帮助。让她们觉得这种帮助也许也可以接受的原因是乌青藤并没有强烈反对戴叙恒的建议，她们因此在心中暗下了决定：就算是施舍，只要能让乌青藤的才能获得肯定，她们愿意暂时放弃自尊。?

乌青藤不是不反对戴叙恒的建议，而是不敢当着母亲和妹妹的面反对。她们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一个他的才能被发掘并展示的良机，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有了改善的机会，她们当然不会拂却戴叙恒的这番美意。?

戴叙恒就是在利用了他害怕母亲和妹妹担心他未来的心情而理所当然地绑架了他，没有比这更卑鄙的事了，人也真算不得是个绅士。?

各怀心思的一顿饭吃完了，未来也就各自衡量。?

韩夏阳边喝牛奶边听戴叙恒讲述日间与乌青藤会面时的细节，包括他远观的那局午餐，听上去很是温馨，颇有趣味。想来，那种誓言的羁绊也该得有此发展才足够深刻。?

他更关注影展的准备工作进展到了哪一步和乌青藤的配合度，其他诸如戴叙恒与乌家人如何进行感情交流这类的事他的兴趣不大，但戴叙恒连着他想知道的那些事事无巨细给他详述了这一日的全部细节。如此认真，想必不会只是让他听个故事如此轻松，个中情由倒不如由他来主动撕开。?

韩夏阳问：“青藤很担心我是因为内疚才接近他的吗？”?

一天都在忧虑的事，韩夏阳愿意谈起，戴叙恒当然要借机弄个水落石出，不然他不安宁，于是忙问：“没有那样的负担吗？”?

要计较起来，不是一个内疚这么温和的词能解释得了的。?

韩夏阳避重就轻地说：“也许真的是因为内疚也不一定。因为我们家的确做了伤害他的事，负罪感一直都很重，内疚到想要尽己所能地弥补他这样的感情也非常强烈。非得转学到舞阳高中那样的平民学校也是因为他。”?

戴叙恒紧张又期待地问：“能说说吗？”?

韩夏阳幽然而叹，道：“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今天说不完的话，可以明天再下回分解。”戴叙恒用幽默分散开始有点聚集起来的压力。?

韩夏阳笑笑，说：“那你去泡杯茶来，我给你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