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六点,夕阳都晃眼,江珩和朋友正坐在篮球场边等张辛把篮球带过来。
张辛彼时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一路跑来脸色红润:“不好意思,我把篮球落射击馆了,你们等我一下。”
张辛小江珩一届,两个人经常一起打球,关系很好。江珩笑道:“你怎么没把脑子也落射击馆?”
“哎,江哥,我这不是想着射击课下课了,吃完饭,然后不用回寝室,直接就能来打球吗?”
“行了,快滚吧。”江珩挥挥手,“一会关门了。”
张辛把包放下,往射击馆跑去。场馆大门半掩着,隐约传来枪声。这时候怎么还有人在这?张辛疑惑地往里面看了看。
最里面的靶位处开了灯,光从头顶落下,在顾云川的脸上落下大片阴影,他伸直手臂握着枪,袖口解开了,长袖松垮下滑了一些,露出他满是划痕的小臂。
张辛咽了口口水:“……学长,我东西丢这了……我来拿一下。”
顾云川看了他一眼——准确地说,是审视了他一眼。张辛莫名有种自己要被灭口的感觉。但是顾云川又转回了目光,没再理他。
张辛迅速进去抱起球就往外跑。
今天二年级A级哨兵晚上都有加练,江珩不用去,闲得无聊来找学弟打球。学弟们对江珩都很好奇,跟记者采访似的在江珩身边围了一圈,一个接一个问他问题,最关心的就是YS-G比赛,问他向导是谁。
江珩觉得莫名其妙,好像认识顾云川以后,人人都在关心他找向导的问题,他正准备搪塞过去,看见张辛带着球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跑这么快,有狗追你?”江珩接过张辛手上的球,不禁问到。
剩下的同学们也围过来,张辛一脸我有八卦的表情,喘匀了气,说:“你们猜我看见谁了?”
“谁啊?”
“顾云川。”张辛神神秘秘地说,“就是江哥他们年级次次考第一那个向导。”
“然后呢?”有人接着问。
“哎,你们别乱说啊,我看见他手上——”
“磨蹭什么,还打不打了?”江珩打断张辛。
学弟们除了张辛即将突破到A,其他几个都是B级哨兵,江珩和他们玩了会,汗都没出一滴,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江珩走到场边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问张辛:“你刚在射击馆看见顾云川了?”
“是啊。”
江珩拿起包单肩挎上:“你们玩吧,我找他有点事。”
“哦哦,江哥再见。”
江珩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但是天空靛蓝,暮色明朗,耳边响起希希虫鸣,鼻尖环绕着花露水的香气。
射击馆的门关上了,江珩拧了下手把,没有锁。他走进去,一片黑暗。
江珩走了两步,在墙上摸到灯的开关,正准备打开,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
“顾云川,要不是我可以看得见,你现在就趴下了。”江珩的夜视能力很优秀,不过几秒钟已经可以完全适应黑暗。
顾云川的手指很凉,触及江珩温热的手腕,有些贪恋地不愿放开。他听到江珩的话,把手松开,他忘了猫可以夜视,接着干脆按下开关,把灯打开了。
江珩看了看他满是伤口的胳膊,视线顺着还在往下滴的血看到地上铺着一层纸,已经被晕红了,纸上压着一把小巧的刀。
“你在召唤恶魔吗?”
彼时顾云川觉得这句话可爱,像是朵棉花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后来他想,也不无道理,他召唤出了一只恶魔猫,即将心甘情愿地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顾云川看见江珩的手腕上沾了点血色,递给他一张纸:“抱歉。”随后便拿出药品熟练地为自己处理起伤口来。
“你找我?”顾云川放下袖子,仔细扣好袖口,如果忽略零星血迹,他看起来如往常一样平静优雅。顾云川看见江珩盯着自己,心想自己是否失血过多产生幻觉,好像能看见他身后有条摇来晃去不耐烦的尾巴。
江珩开门见山地说:“我需要一个向导,我想你也需要哨兵。”
顾云川的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
“可是我不是很想和你组队。”猫一爪子拍散了他的期待。
顾云川没有意识到他握紧的手中,指甲已经嵌进肉里:“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他看着江珩的眼睛,他才发现猫的瞳孔颜色非常漂亮,在灯火通明的场馆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江珩微微皱了眉:“我昨天才认识你。我是说在很多人眼里,即使我们并不认识也无所谓,因为你是s级向导我是s级哨兵,所以我们好像理所应当要组队。”
“这还是在我们没有测试匹配度的情况下,如果我们的匹配度很高,所有人会默认我们即将组队,也许老师都不会问过我们的意愿,就将报名表交上去。”
“顾云川,有人问过你,你愿意吗?”
没有。顾云川立刻在心里答到。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必须承认,他和江珩口中的很多人是一个想法,他甚至在庆幸,因为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只漂亮又自由的猫。
而且,他的意愿向来无足轻重。
可是猫最讨厌规矩,最讨厌束缚,最讨厌理所应当。
“你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辣的,最喜欢水煮肉片。你最喜欢的游戏是《勇者小伊利》,即使9岁就已经打通关了,现在还是会时不时拿出来玩一玩,截止到昨天,你已经通关了472次。”
“你5岁爬树掏鸟蛋摔下来一次,12岁玩攀岩摔下来一次,去年急滩漂流和不认识的人竞速翻船过一次,再加上昨天,迄今为止你从死神手里逃走至少四次。”
“你几乎没有上过历史课和射击课,前者是因为不喜欢,后者是因为太简单。同理可得你应该也不喜欢政治课。你可能逃过搏击课,也可能没有,因为搏击课有互动,不会那么无聊。你的爆发力很优秀,忍耐力和敏捷度也远超常人,但是你缺乏一些毅力,所以在考验耐力的项目中表现略微逊色。”
江珩的眼睛微微睁圆了。
“我们并非那么不熟,至少目前我和你单方面很熟。”顾云川一口气说完,看着江珩惊讶的样子,忍住笑意,“我没有调查你,这些都是你昨天自己和我说的。”
“最重要的一点,江珩。”顾云川严肃地说,“你如此热爱冒险,如果有一个优秀的固定向导,你可以做到更多以前不曾做过的事。”
“等一下。”江珩眨眨眼睛,“你是在劝我和你组队吗?”
“我是在告诉你……”顾云川停顿了一下,“我很愿意。”
江珩缓了缓,问他:“我还和你说什么了?”
顾云川脑子里闪过他谈及自己家庭的事,开口却说:“你还说我奴役方块国居民,总有一天你要……”
“好了可以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江珩迅速打断他复述自己中二的胡言乱语。
江珩又沉默了一会,开口:“这不公平,我只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却知道我几乎所有事情。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好。”顾云川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感到细密的麻痒从伤口里不断钻出。他轻出一口气,把负面情绪强行压下,脑子里飞速思考怎么说才不会显得自己很糟糕。
“你为什么——”江珩严肃地盯着他,“会有射击馆钥匙?”
“我——嗯?”顾云川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问杨老师要了很多次,他不给我,说不安全。他为什么给你,你很安全吗?”江珩怨念地看着他,语气挺委屈。
顾云川失笑:“你下次想来可以找我。”
江珩看上去仍然不开心。
顾云川继续说:“因为你太优秀太珍贵了,杨老师对你格外小心也很正常。”
江珩勉强被哄好了。他拿出手机:“把你联系方式给我。”
他视线来到地面:“以及那把刀,也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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