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0 谁曾想到……

随从低眉顺眼给他倒了一杯茶,高光接过后一饮而尽,掏出帕子捂住唇,将一片不慎跟着茶水一起吞进去的茶叶接住,然后将帕子递给随从。

这动作细致极了,配着他那一脸络腮胡,让人看着浑身都不舒坦。

马车内静悄悄的,高光正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粗上面都是老茧,早年在边关风吹雨打,手背上皱纹无数,一看就是个糙汉子的手。

他看了一会,又摸了摸自己满是络腮胡的脸,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这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老母鸡,说不出的刺耳,与刚才在红袖招的大马金刀判若两人。

他笑了好一会,随从也不敢吭声,只低着头屏住呼吸。

自家公子是个疯子。

人前看上去是个勇武汉子,人后则是个顾镜自怜的娘炮。

偏偏又长了一张糙老爷们的脸,这兰花指一翘,效果简直惊悚。

高光笑了好一阵,将兰花指从脸上拿下来,捏着细细的嗓子,遗憾的说道:“同人不同命啊!你说凭什么他穿女装,就能美得让男人管不住那脏玩意呢?”

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高光反手薅住随从的胸口,拽着他与自己对视,声音越发尖锐:“我问你话呢!”

随从垂着眼,不敢跟他对视,颤抖着道:“少爷,您说的,是谁啊?”

高光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迎视自己冷柔阴鸷的眸子,一字一句到:“不管你知不知道我说的是谁,我问你话,你都必须回答,要不然,我留着你这舌头有何用?”

随从大惊,赶紧道:“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奴才觉得,就算是穿女装再美,那假的也真不了,哪能跟少爷的您身上的霸气相比!”

这是好话!

可高光却伸手一甩,直接将随从从行驶的马车里甩了出去:“谁要这霸气?”

这骤然的变故惊动了在外赶车的马车夫。

随从痛的嗷嗷叫,车夫迟疑的放慢了速度。

高光冷酷无情的声音传了出来:“继续走,他若是有力气,就自己爬回去,若是爬不回去,就死在这街上,明日自然有人给他收尸!”

马车夫后背冷汗涔涔,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嘴唇往外渗血,一看就伤得不轻的随从,挥动鞭子加快了速度。

自家少爷这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谁也不知道说错了那句话,就会遭来横祸,还是小心为上。

马车后面跟着一队侍卫,在经过那随从面前时,都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视。

很快,长街之上安静下来,随从躺在积了脏水的坑洼之中,后背的凉意如万千细针扎了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头顶的天空不断的旋转,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便在这时,他朦胧间听到了脚步声。

咚咚咚……

不疾不徐,不快不慢,一下下宛若踩在他的心脏之上。

“救,救……”

很快,一双银白色的靴子,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饶是踩在这样脏污的泥坑边,这靴子在暗夜中仍颜色干净,不染尘埃。

迷糊中,他听到清冷无情的声音:“我可以救你,但你得拿出有价值的东西来交换,能做到吗?”

侍从艰难的点了点头。

“真乖!”

那人声音中透着满意,伸手在他眉心点了点,侍从的世界便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高光的马车速度不减,很快就到了高将军府。

高光收起了兰花指,再下车时便又成了平日里的糙汉子。

经过守在门口的侍卫身边时,他伸出手在其中一人的肩上狠狠的拍了下,拍的那人下盘不稳,身形晃了晃。

高光豪爽一笑:“你小子最近虚了啊,有那功夫多练练,别整天趴在娘们肚皮上,叫那些个臭娘们吸干了精气!”

那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低声道:“少将军别打趣我了,属下都好些日子没开荤了!”

府上许多兵士从前都跟着一起上过战场,私下里都不是叫少爷,而是叫高光少将军。

“早说啊,今日我去红袖招,便带上你了!”

那人还是憨憨的笑:“红袖招那样的销金库,可不是属下能去的。少将军喝多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高光手下滑,在他的胸口拍了拍,打了个酒嗝:“你小子,要多练练,这身板不如从前结实了。”

那人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高光盯着他看了一眼,转身歪歪斜斜的朝着府内走。

走过前门,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岔路口一拐,朝着高将军的院子而去。

到了高将军的院子外,那歪歪扭扭的步伐和醉醺醺的眼神也不见了,换上的是精光湛湛的眸子和稳健的脚步。

书房内还点着灯,高将军头发发白,正在看一本兵书。

这兵书的边缘都已经磨损,显而易见是常常被阅读的,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将手中的书放下,扬声道:“光儿,进来吧!”

高光推门进去,恭敬叫了一声:“祖父!”

高将军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问道:“怎么样,东西给出去了吗?”

“恩,信我已经亲手交到欧阳承泽的手中了!青楼里人多眼杂,我也来不及跟他细说什么!”

高将军抬手:“也不必细说!该说的在信中已经说清楚,欧阳老狐狸看到就会明白的!”

高光眉眼深沉,犹疑开口:“祖父,我觉得,欧阳丞相那老狐狸不是好相与的,咱们与他合谋,怕是与虎谋皮。万一他捅到陛下那边去,咱们恐怕是……”

“而且是卫殊将他起复的,卫殊于他有知遇之恩,我觉得他不一定会……”

“那你便错了!他能起复,的确是卫殊下旨,可这背后却是另有人推动,而且当年若不是那人,他们欧阳一家早就被白言夕吃干抹净,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以为,前任左相和先皇是那么好脾气的人,能容许一个犯下大错的重臣全身而退?”

高光悚然一惊。

这背后之人,高将军不说明白,他心内也知道是谁。

谁也不曾想,有一天,这双方会合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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