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意味深长

回到公主府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公主也已经从宫中回来。

公主见卓云清不在，知她定是去了卓府，派人去寻却没有找见，只好一面等着，一面思索。

公主进宫面圣，皇帝一边看折子一边漫不经心的道：“那些禁军谁能拦你，你带着她随便去看，不要太出格就是了。”

公主得到这句话本来已经足够，可听他语气平和，好像还能多探问几句，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她眼下只关心两件亲事，一是济圣王与卓云清，一是千维国女王与卓云飞。

公主想了想，小心的道：“父皇，卓云飞又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就给了千维国又有什么关系？如果能就此两国修好，不也是社稷之福！”

皇帝嗤笑一声，道：“那女王如果有心修好，恭恭敬敬的派来使者，事情也可以商量。如今一个黄口小儿，张口就跟朕要人，要的还是驸马——刚与你和离的驸马，朕若是答应了，国威何在啊！”

公主也觉得千维国无礼，随口应和了几句，又道：“也许这女王就是卓云飞心爱之人，父皇不答允，他心生抱怨，做出什么事来，不是麻烦？”

皇帝听这话终于抬起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难为你想这么多。朕已经下旨给了那明星公主，朕不同意。你不用再多想了。”

公主心里一顿，应了声“是”，忙又问：“济圣王那边可下旨了？”

皇帝道：“朕还没想好。不过他上次求娶你，朕糊弄过去了，这次又上书求赐婚，朕不好再拂他面子。再说他还有个玉佩，他不提，朕却不能忘。”

公主想起来以前皇后说过，济圣王的父亲有救驾之功，得了一块有求必应的玉佩。

公主急道：“他一个外姓王爷，宗室女多得是，他怎么能与大将军联姻呢！”

皇帝语带责备的道：“他一提这亲事朕和大将军就劝过他，可他决心大得很，他都不顾忌，朕难道能说这话！”

公主一时无言以对，只得摆出一张委屈脸，心里暗骂济圣王。

皇帝看着她，又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这次不光是济圣王，吕时习手上有婚约，祺儿也跟着胡闹。大将军的女儿二十岁了，朕难道一个都不允？”

公主又急又气，嚷道：“这有什么关系，就当她死了跑了，父皇你答应过我，可不能反悔！”

皇帝眉头一皱：“朕答应你什么了？”

公主一愣，他哪里答应过什么。

皇帝低头又去看折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去吧。”

公主思绪翻涌，行礼退出，走了几步又听皇帝道：“对了，你该去看看你母后，这两月你见了她几回？连祺儿都不如了。”

公主回到府里又等了好一阵，待卓云清回来，心中只有一个主意。

卓云清刚要解释，公主急不可耐的打断她，抢着道：“清清，父皇对千维国很不满，你哥哥和那女王以后再没指望，眼下只有一个机会，我们可要帮他一帮！”

公主挑挑拣拣的讲了一些她刺探到的情况，特别说到：皇帝说事关国威，卓云飞既然做过驸马，决不能送去别国。

卓云清蹙上眉没有接话，公主又道：“我有个主意，过几天父皇会派人送明星公主回国，济圣王也会拨一些人给她，那时杂七杂八能有上百号人，而且两边不认识，卓云飞混在里面不会被发现。我们再劝劝那小公主，她要是肯照应就万无一失了！”

卓云清心想那小公主倒不用劝，你两人一定一拍即合：“可是我爹娘怎么办？”

公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飞快的道：“让他们一块儿去吧！”紧接着又道，“我们也一块儿去。”

卓云清惊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公主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望着她，忽然眼眶就红了：“我父皇说了，这次他一定要给你赐婚，不管是济圣王还是祺儿还是你表哥，总之定有一人娶你。”

卓云清心一沉，静了静道：“你别哭，我绝不嫁给他们。”

公主道：“我也绝不答应，可要是等父皇下旨再做打算就晚了。我想过了，我们一起离开这，我不做这公主，你也就不用再顾虑家里人，也不用再说什么刀俎鱼肉的混话了!”

卓云清听她提起这话心里好像被刺扎了一下，紧握着她的手好一阵才道：“你这样待我，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可是我爹绝不会走。我们一走了之，他可怎么办，我实在不忍心。”

公主道：“你怎么知道他绝不会走？你爹我也想过了，你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他也是很危险，也是走了好。”

卓云清自然不了解，可她了解卓光正。

她五六岁的时候全家搬来京城，卓光正渐渐位高权重，到七八年前成为大将军，算得上位极人臣。

他对家人管教很严，从不宴客，更不许人背着他跟外人结交，这些年与亲戚朋友都淡了。

他没有亲支近派，仰仗的全是皇帝的支持信任。他虽然没有说过，但卓云清读过，什么叫知遇之恩，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

公主想到的却不同。公主道：

“大将军这些年这样风光，不知树敌多少，这几天刚有些风吹草动，父皇那可就积了许多参他的本章。

“再说这十几年我们与北国打了几场大战，谁也难进一步，这两年的战事已完全不能跟前些年比，北边基本已经息战。若要西扩那得投入重兵，哪可能妄动。南边那一片虽然都是小国，但又险又穷，还有济圣王横在中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我父皇还说过，他念着乌家的恩情，他是不会动济圣王的。这局势大将军难道看不清？

“他这时候上书致仕，明面上当然是形势所迫，可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功成身退？这不正是难得的机会！”

公主说的有理有据，卓云清没法反驳。

卓云清叹了口气：“其实不必想我爹，我哥哥就不肯。那小公主早就要带他走，早就被拒绝了。”

卓云清把遇见小公主与济圣王的事说了说。

公主听完也很烦恼，但她忽然灵光一闪。

她反握住卓云清的手：“那就不管他们，就我们俩，就我们俩跑了吧！”

她怎么一直就没想到，想让别人走多么被动，她们自己不也可以走吗？不是去避暑，不是去出游，就是离开，至于回不回来那可没一定。

卓云清一惊，显然也是刚想到这一点。

公主又道：“我原先就说父皇只是做做样子，不会难为你家，现在更加确定了。我们就当没回来，任他们闹去，我们走得远远的，再不管这些麻烦事！”

卓云清听得也很受鼓舞，但她一时难以决断，恐怕事情没这样简单。再说，眼中不见，心中就真能不想吗？

公主只觉干劲十足：“走，我们这就去你家，我去问你爹，如果他们不走那我们就自己做打算！”

已是定更天，卓府门前守备松懈许多。

公主目不斜视，挽着卓云清径自往里走，果然没人来拦。

两人绕过影壁墙顺着回廊来到第二进院，正看见卓光正迎出来。

卓云清连忙上前唤了声“爹”，张口要问家里情况，却是话未出口已经哽咽。

公主虽然笃定的告诉她不会有事，可是她想起下午来时那戒备森严的大门，看到家中两进院子悄无声息也无灯光，还是倍觉凄凉难忍伤感。

卓光正劝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说：“放心。”

公主今天一天脑子里的想法转个不歇，早些还决意要劝服卓光正与卓云飞一起偷跑去南国，现在却已不关心他们会怎么样了。

待到厅堂坐下，公主问过卓光正的打算——他自然是说闭门思过，但听圣裁——便道：“我知道云飞哥哥极喜爱那女王，实在想要帮他们。”

卓光正问：“公主有何高见？”

公主坦然道：“听说南国四季温暖风景如画，我也想和清清去看看，不知大将军和夫人有没有这个想法？”

卓光正看了一眼公主，又看向卓云清。

卓云清心里忐忑，低下头道：“我们也没有决定，但这也是个办法，爹你觉得可行吗？”

卓光正转向公主，表情郑重：“公主，私自去南国可是叛国。”

公主道：“我知道，可这就是个空罪名罢了，我们又不帮他们做什么。再说那蛮夷小国，再去一万个人再过一百年，又能有什么威胁。”

卓光正还是看着她，好像还没有听到解释。

公主心中一动忽然会意，再开口已不复平静：“我不能眼看着父皇给清清赐婚，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公主还从没有对旁人这样认真的述说自己的感情。卓光正的注视让她紧张，却又挑动着她的勇气。她固执的回望着他，不肯退缩。

卓光正没有接续这话题，静了一会，道：“云飞已决定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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