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鹣鲽情深Ⅱ

雨,依旧下着,打着车舆的华盖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吹着竹帘,忽隐忽现。车夫驾着马车到达宫门的时候,门卫拦了下来。“现在依旧关闭了宫门,要开门等到卯时。”

“放肆!”我没有掀起竹帘,端坐在车舆里生气的说道,“本宫要出宫,你们竟然拦着,哪来的胆子?”话音刚落,坐在我旁边的宛秋径自掀起竹帘走了出去说道:“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挡昀妃娘娘的驾,难不成要去爆室杖毙么?”

“昀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竹帘前的人影晃动,“小的也是公事公办,娘娘还是等卯时吧。”我不语,也没有让车夫掉转马头。多了许久,那些门卫有些慌了:“娘娘,外面下雨而且风大,娘娘还是回宫吧。”

“本宫就在这里等到卯时!”

“这……”宛秋大喊:“深秋的雨阴寒至极,昀妃娘娘有了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门卫站在我的车舆前踟蹰不进,过了许久才小声的说道:“娘娘,小的让您出宫。但是事后你要为小的担待啊!”

“本宫自然一力承担后果。”

话音刚落,门卫便招呼了小厮打开了宫门。车夫挥起马鞭,扬长的喊了声“驾”车舆启动,向宫外奔驰而去。这个憋气的地方,我终于出来了。马车驶在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听见雨沙沙的声响。宁静的昕城,何时变得如此的陌生?

车舆驶到郊外之时,雨停了。满山的红叶,金黄的树叶落满山道。车轮滚过厚厚的落叶上,湿漉漉的白露清凉了我的心脾。过了许久,车舆停了,宛秋下车掀起竹帘扶我下车。我抬眸,看见“莲花庵”三个字引入我的眼帘。

庵内的钟声响起,这个就是所谓的晨钟么?天地与山间只是一片朦胧的雾,并没有市井的渲啸,更没有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功名利禄好似水中的月,镜中

的花,转瞬而逝。一切诸法,世出世法,皆为一合相皆是幻有,皆无自性。

我推开门,提了裙裾走进庵内。只见一个姑子向我走来,向我施一佛礼。我也颔首,还一佛礼。她平静的好似一宛秋水,徐徐说道:“施主这么早来到庵内,可见多么虚心求佛。”

我莞尔一笑:“我是来找母亲的。她在何处?”

她淡淡的一笑:“逐月长公主在厢房念经,贫尼带昀妃娘娘进去吧。”

话音刚落,我便随她向寺院中的那颗菩提树后绕去。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们停驻在一间简陋的厢房前,姑子说道:“长公主昨天到了庵中就要求落发。长公主尘缘未了,我们迟迟未给她落发。昀妃娘娘跟长公主了却最后的尘缘吧。”

我推开门,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纷纷扰扰的绕着母亲的身影。我信步走去,站在母亲的面前良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母亲知晓我站在她的面前,也不来理财我。就这样子过了许久,我才淡淡的说道:“母亲何苦呢?”

听闻我此言,母亲缓缓放下手中的木鱼,抬眸看着我。“道儿,母亲说过,只要你进宫,母亲就不想活了。如今,你已经是昀国的昀妃娘娘了,母亲再也不想再多待王家一刻。你的父亲真是狠心,亲生的女儿都不肯放过。”

我紧紧抱住母亲:“母亲,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母亲回家可好?不要再住在这个庵里。”

母亲淡淡的摇摇头,说道:“转眼看,还是只有佛法象明灯照亮众生。人间的苦与乐伴着寒山的鸣钟随风飘去。众生切莫要君莫要逐云追梦,只看到眼前的利益,逐云追梦不可取,因为荣华富贵如云消雾散,如梦境幻灭,得到的也似黄昏的落日。要放下一切,老实念佛,去掉贪、嗔、痴等一切恶念。象落叶一样,来来去去都

从从容容。我们是赤条条地来到世界,也要赤条条地到西方极乐去。君何须寻觅僧的足迹,还是静下心来,老实做人,老实念佛,一心向佛……”

“母亲!”

“不要再劝说我了,我心意已决。倒是道儿你,后宫险恶,你将怎么办?皇后向来心狠手辣,起初你的姑姑就是因为得罪了皇后才被皇后陷害去了永巷。皇后心胸狭窄,不知会不会把这份仇恨怪在你的身上。”

“母亲……”我娇嗔的唤道。母亲慈爱的摸着我的头,有些不舍的说道:“等会庵里的姑子就会给母亲落发,以后我就不是什么逐月长公主了,只是莲花庵内的尘休。”话音刚落,瓦檐上的水滴了下来,滴在门口发出清脆的响声。

晨钟再次敲响,母亲的青丝缓缓落在地上,迷了我的眼睛,眼眶之中的泪水不住的打转。看着自己母亲在自己面前出家,是何种心境?也许,母亲是对父亲真的绝望,才会有这份平淡的心境。呼吸便是梵唱,脉搏跳动就是钟鼓,身体便是庙宇,两耳就是菩提,无处不是宁静。

母亲落发之后就去上了早课,我踟蹰在佛龛前,添了一点香油钱。回想着在别人眼中,父亲和母亲多么鹣鲽情深,父亲自从娶了母亲之后就未纳妾,可是又有谁知道,父亲最终还是背叛了母亲,与青楼女子厮混。父亲,为了地位把自己女儿送上君王的床榻以示忠诚,不顾母亲的反对。在商界,父亲叱咤风云,又有谁知道他背后的女人流泪落满点点枕巾?

“道儿。”身后有人叫我,我缓缓转身看见王蓨站在我的面前。他徐步向前,从我手中取过香点燃递给我。我莞尔,拿着香拜了拜面前的佛主插在香炉之中。他看着我良久说道:“道儿,苦了你了……”他的手抚摸我的脸颊,“母亲落发了……你恨父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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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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