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季父回来, 立刻发现季玉明跑出去了，他当即大发雷霆，可强行把人关回来也不行, 季玉明不会配合。最后也只能狠狠叹了口气, 这个逆子。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季母劝他反正迟早会掰，索性就这么等着，现在逼他只会逆反，不如静观其变。

过了好几天后, 季母给季玉明发了消息约他出来, 态度平和, 【晚上八点仲白楼见面，让那个男孩和你一起过来。】

父母之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

纵然那次季玉明信誓旦旦和季母说傅楚修如何将他放在心上, 季母也无法真正放下心来。

消息发过来的时候, 季玉明还在沙发上窝着刷手机，他强行地把一只手耷拉在傅楚修身上，“别这么小气，让我放放怎么了。”

傅楚修瞥他一眼，这好像不是简单的放放，你就差整个人贴在我身上了，他故意说，“重死了。”

“你说谁……”重呢。话没说完，季玉明余光就扫到一旁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他话音止住, “等下, 我妈发消息来了。”

一目十行瞥过消息, 季玉明倒吸一口凉气，他神情复杂地抬头，“我妈……要见见你。”

傅楚修的手也顿住了，主要是上次见面的场景太过尴尬，这让他对上季母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他抿着唇坐直身子，面上透露出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严肃，“那就去吧。”

季玉明连忙拉住他，哭笑不得，“等等，八点钟呢，别着急。”

季玉明一瞬间有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不是说之前傅楚修对这段感情不认真，只是无论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对象这么为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都会愉悦不已。

他轻咳一声，想要在这种危机临头的时候保持严肃态度，可是没忍住。

傅楚修又不是个瞎的，对季玉明此时眼里的笑意看的一清二楚，“差不多够了。”

“那可不够。”季玉明刚刚在和国外好友交流，说话都带上了一股美国热情奔放味道，“甜心，你真是太可爱了。”

傅楚修脸一僵，透露出些许破裂的表情，活了这么多年，属实没想到甜心这个词语能用在他身上，“甜心？”他沉默一瞬，“你可以闭嘴了。”

季玉明看对方面上这种怪异的表情，这会是真的忍俊不禁，他来了劲，“甜心，宝贝，亲爱的，你怎么了？”

傅楚修叹了口气，此时意外地和季父感同身受，真的造了孽。他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塞在沙发窝窝里，自己抬步去卧室拿衣服。

季玉明见状跟过来，一点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喜怒不定的模样，反而吊儿郎当地搭上傅楚修肩膀，快步走到一侧，拉长了嗓音，“甜心，别不理我啊。”

傅楚修斜斜瞥他一眼。

“现在是六点四十二，距离八点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你还闹？”

季玉明抬手看了一眼表，“好好好，你去吧。”

傅楚修拉住他的手，“一起，你不能穿我的衣服过去。”

季玉明已经养成了一个不算太好的习惯，他非要穿傅楚修的衣服，一开始还是顾左言右，“拿错了，没办法，两个人衣服放的太近了。”

现在则是死皮赖脸佯装无事，“这有什么关系，不就是穿一下而已，喏，给你钱我买下来了。”

季玉明低头一看，他已经穿成习惯，确实没有发现这不是他的衣服，他松松领口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妈认不出来的。”

傅楚修捏了捏眉心，头疼，“阿姨又不是白养你了，怎么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人衣服风格完全不同。季玉明的衣服配饰大多颜色张扬艳丽，又搭上那一幅桀骜肆意的行事风格，相得益彰。而他的则更加沉矜温和，这只要不瞎都看的出来。

季玉明捂住耳朵，抬步向上走，“行行，知道了，唐僧哥哥别念叨了。”

换了衣服再准备出发，没开季玉明那辆太过张扬的赛车，而是由傅楚修开车过去。

车里的暖气吹的人昏昏欲睡，不过地方不远，一会儿就到了。这店是季母很喜欢的茶馆，季玉明也跟着来过好几次，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固定包厢，推开门才发现，季母已经到了，“妈。”

季母外表上看上去年轻时髦的很，是一副标准的贵妇人模样，气度大方平和，天生就是贵养出来的风度，她面上也没有上次初见时候的愠怒，拿起茶杯浅酌一口，这才抬眸看过来，“来了？坐。”

她拍拍自己座位对面，“不用客气，我就和你们随便聊聊。”

季玉明自觉感觉良好，拉着傅楚修坐下，他们俩坐在对面。傅楚修这回才仔细看到季母外貌，确实和季玉明很像，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绝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难得有种拘束的感觉，就好像是在面试，面前的就是能够决定你一生幸福的考核者。

季母的目光在季玉明和傅楚修衣物上停留片刻，而后不动声色就移开了，她顿了顿，整理一下思绪，“这次也没什么别的事，还难为你们两个大老远跑过来。”

其实秀霁园离这里又不远，季母也就是寒暄一下，傅楚修自然不会认真，他笑了笑，“没有，挺方便的。”

季玉明连连点头。

季母喝了一口茶，看一眼注意力全部在傅楚修身上的季玉明，心里又浮现出和当日一样难以接受的复杂感受。

她连儿媳妇的人选都看好了，哪里能这么快接受这个事实，现在不过是无奈之下强行接纳而已，偏偏季玉明还在她心窝子里头插刀。

季母扬起一抹笑意，佯装无事，“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我也就不多问了，跟我一起吃顿饭就好。”

她毕竟不能和季父一样，真的就随便他们发展，万一季玉明真在外面受了委屈怎么办。虽然她知道就以季玉明那个性子，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整顿饭期间，季母几乎是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就偶尔看看两个人交流的模式，她没刁难傅楚修，也没做什么别的。

季玉明来之前想象的那种要幹旋在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等吃完了，傅楚修借口出门去前台付款，屋里只留下了他们母子二人。

季母脱下了面上的伪装，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开心吗？”

季玉明坐过去，按住季母握着茶杯的手，语调坚定地说道，“我很开心。”

季母垂眸，“那就这样吧。”

季玉明自鸣得意，“那不是，我眼光肯定和白家的那个不一样。”

他察觉到了季母仍然没能阐开心扉接受，但也不在意，反正是他喜欢傅楚修就行了，父母又不是过日子的人。

“行，我走了。”季母站起身，拿起包，“你和……小傅说下。”

季玉明自然没什么不应的，反而偷笑一下，这不就是得过且过的意思，“行，妈你回去再给我旁敲侧击一下。”

季母瞥一眼他，这次好歹再没说什么刺话。

等傅楚修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季玉明一人了，他推门进来，还微皱眉头，“阿姨已经付过了？”他察觉到一些不对，试探地看向季玉明。

季玉明点点头肯定他的想法，这家店都被他们家买下来了，当然用不着付钱，先前季母没阻止明显就是为了和季玉明说说话。

“那……”傅楚修挑挑眉头，上前把他搂住，“怎么说？”

季玉明眉头一挑，“那还用说，你不看看谁出马？”

季玉明非常满意，季母果然是最宠他的，也是那个最好突破的口子。

傅楚修闻言也放松下来，他一开始接近季玉明的心思确实不纯，也早早存了玩玩而已、完成任务就走的心思。

但此时却都已经凐灭，从那次季玉明回来录制时似乎便已经确定了结局，现在更加是早已安定下来。

此时的心情不是那种对名利财富的渴望终于得以满足，也不是对触手可及的事业顶峰的欣慰，而仅仅只是因为一位母亲的默许。

傅楚修捏捏季玉明的脸，与常常出现在面上的跋扈任性的神态不同，是软的。

他松开手，“行了，回去吧。”

“一次一百。”季玉明瞪着眼拍来他的手，见总算落定，伸了个懒腰，面上也总算带了点放松，“拿钱来，要不然你就要倒欠我。”

“季少爷这么便宜？”傅楚修一挑眉头，起了玩心，拿出一张卡“啪”一下摔在桌子上。

“再来十下。”

季玉明侧身把卡攥在手里，“这是婚后共同财产，你怎么能拿我的钱，买捏我的脸的次数！”

闻言，傅楚修微微眯着眼辨认那张卡的样子，确定没错，是属于他的。

“怎么就属于婚后共同财产了。”

“见了我妈了，现在属于了。”季玉明理不直气也壮，“至于我爸不用管，他一个封建思想的糟老头子。”

傅楚修说不过他，“……”

季玉明不得理也不让人，打开手机收款码，催促，“快点，还有一百。”

“不许赖账。”

傅楚修无奈打开手机扫给他，“够了吗？”就算他不图钱，也没理由让他倒亏吧。

“咳咳，勉强够了。”

季玉明轻咳两声，他心思一转，舔舔下唇说道，“我也不委屈你，给你一个赚外快的机会，你要是想拿回去也行。”

傅楚修勉强分出些心神配合他，拉着人向外走准备回家，“比如？”

“伺/候我舒服了，一次一千。”季玉明倏然靠近，贴着耳朵轻轻说，“还有随机奖励可以触发。”

傅楚修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季玉明没有任何悔改反而挑衅一笑：“……”

他冷笑一声，“……行，来个一万的。”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季玉明在这天晚上之前是这么想的，但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甜心，等一下。”情急之下，季玉明口不择言，话一出口感觉到身上的人似乎一顿，还没等他雀跃，就又收到了狠狠的冲击。

“你说什么？”傅楚修把他因为汗湿而垂下来的头发捋起来，威胁道。

“停，停，你停下来，我给你触发奖励。”季玉明喘着气哽咽，感觉自己已经半死不活，没有半点力气了。

温暖的室内，傅楚修上身在发白灯光的反射下闪烁出汗水的痕迹，他听了这话依旧不闻不问。

傅楚修贴在没有力气撑住自己的季玉明耳后，“没关系，我已经自己触发奖励了。”

季玉明闻言，虚弱但又恶狠狠从喉喽里发出一声，“靠。”

这家伙把他当做奖励了。

系统008看看马赛克，一脸啧啧啧啧，再看看在操作面板上“欻”的一下到达百分之九十的任务完成度。

【芜湖，这也能增加。】

它开心地跳动起来，那圈橘黄色的球身也跟着抖动，让人见了就知道是个胖球。

008心思一动准备关掉页面，忽然发现左下角落出现一个红色小点，它已经忘记自己向主系统申请的自查项目，迷惑地点开一看。

【本次自查并无错误，该位宿主并非新手，在上上上上次世界重启时已经使用过该新手功能，请系统008再次自审。

ps.此事无需和宿主言明。

pps.下一次自查请在一周之后。】

008：【？？？！！！】

什么意思，每个字都看得懂，为什么它却不能理解意思。这是一个什么渣男才能重启这么多次才吃了教训？！

它还以为是新手，却不知道人家是重启失去记忆不知道多少次的老手了。

*****

短短三天，在这一万的次数用完之后，季玉明忐忑地续了五千，就是频率减半的意思。

此时Megge决赛的名额也出来了，最后一场需要设计师们亲自到场。家里阿姨给他们俩准备好衣物，前往法国。

法国气候是温带海洋气候，比京城要暖一些，两人的衣服便都没有带多少。到了地方，下飞机后，傅楚修感觉也确实如此。

直奔酒店放好东西，两个人在巴黎随便晃悠了一阵，之后傅楚修忙着参与Megge准备的各种设计师聚会，而季玉明就窝在屋里。

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只有晚上，偏偏第二天有事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好歹决赛结果很快出来，二月一日，在隆重的颁奖典礼之上，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之中，傅楚修如愿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还有些愣怔，直到季玉明狠狠地抱住了他，带着笑意和与荣有焉的骄傲，季玉明推了推他，“别傻了，快上去！”

傅楚修只感觉恍若隔世，他有些晃不过神地接过这一份荣耀，眸光自上而下地扫过下面的陌生的候选人们的面孔。

季玉明也在场下，在一个他一眼就可以扫到的明显地方，熟悉的身影让傅楚修的心很快定了下来，

“Bonjour，j’a……”

定下心神，傅楚修熟练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稿子，是非常老套又普通的寒暄，五分钟后在轰鸣的掌声之下，他走下颁奖台。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绚丽隆重的场面，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最值得的人也在其中。

傅楚修回忆自己刚刚在系统008唤醒时刻的感受，最初时候的空虚和迷茫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或许是太缺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去疯狂地搜寻一切可以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名利，财富，金钱。

可是此时当傅楚修看到季玉明时，却忽然觉得这就是此心安处。

典礼结束，两个人告辞了之后的幹旋和欢呼派对，漫步于巴黎街头。

随处可见的欧式风情建筑让人迷花了眼，旁边热情的巴黎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也不害怕迟到，闲适缓慢的气氛让两个人都放松下来。两人都没记路，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回头再打车回去。

傅楚修摸着那个没有被季玉明侵占的兜里头的方形盒子，有些迟疑。

季玉明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结果侧头一看，人家正在发呆，他皱着眉头揪起某个人手心的软肉，“怎么了你？”

傅楚修轻咳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盒子的几个棱角，坦言道，“我在想怎么把这个送给你？”

说话间，他掏出这个由大赛官方提供的金色盒子，里面赫然是刚刚还在赛中大放光彩的主角。

季玉明一怔，转而面上放出笑意，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真给我？”

傅楚修把他胸前垂下来的围巾扫开，然后动作细致地将这个胸针别上去，“真的。”

这是只有第一名才能拥有的荣誉，每位设计师在参赛时会提交上设计稿，而在最后排名出来之后，大赛官方会出资将获奖者的设计正式打造出来。

今年傅楚修的作品是一枚胸针。

恰逢此时，巴黎街头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最初是一颗两颗，然后就是一颗颗地如同飘絮一般地掉落，驻足观望几分钟，头发和衣服上就已经盖上了一层白雪，旁边传来巴黎人们的欢呼声。

傅楚修暮然和季玉明对上视线，“他们说，这是今年巴黎的初雪。”

季玉明也笑了，“好巧。”

那今年……算是见过了两场初雪。

傅楚修垂着眸轻笑，确实挺巧，脑海中忽然记起一句不知道是从哪儿看来的诗——

今朝与你共淋雪，算是人生共白头。

系统008在任务空间苦着脸看任务进度到达一百，心里却发愁，这种刺头真的合适让它这个新手接手吗？

要不然还是让它回炉重造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