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旭拦他不住,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却不意在这里遇见了三师兄,连忙上前。陈风崇也不曾想到在这里遇见两位师弟,也是十分惊喜,连忙接过孙向景手中的帖子揣进怀里,一把将他抱住。
孙向景嘿嘿一笑,也不说话,斜眼看了徐方旭,一脸得意。徐方旭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他怎的认出了三师兄。
陈风崇抱着孙向景又笑又骂,直说他真是狗一般的鼻子,又捧了他的脸仔细端详,一时失声叫道:“向景,你成亲了?!”
孙向景只是无奈,心想罢了,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名扬四海,只待过几日就要排上曲子,上街去演了。徐方旭倒是不觉意外,毕竟三师兄见多识广,进女人的闺房便像去自家的后院一般,这种事情哪里瞒得住他,也就笑笑。
陈风崇得了这天大的喜讯,连忙拉着孙向景不住询问,又问是哪家的姑娘,又问是如何得手,又问个中细节,言辞露骨粗俗,丝毫不顾及周围众人诡异眼光,也不管孙向景红的发烫的脸。
徐方旭见实在不像样,连忙上去从陈风崇手里抢回孙向景,拉着他站在一边,问陈风崇怎么会跑到这海市上来。
陈风崇不住那眼打量孙向景,神情猥琐暧昧,又说道:“这不是年前送向景那片玉叶子,我当时还得了许多其他物事,难以脱手。这海市上银子比天还大,万万没有王法,只得拿来这里脱手,省的麻烦。”
徐方旭扶额长叹,三师兄现在不单入室盗窃,采花**,还开始偷坟掘墓,真不知道师父当年是怎么教他的,真怕他带坏了向景。孙向景却是十分好奇,想着要看看陈风崇还弄出了什么宝贝。陈风崇不住拒绝,只说死人身上的东西,又有什么好看的,端的晦气,不看也罢。徐方旭听了更是无语,那死人嘴里的东西,如今还在向景脖子上挂着呢。
陈风崇见了两人自然欢喜,拉着他们去了不远处一座楼船之上,说要吃喝聚聚。
这楼船在船阵的中心一带,也是富丽堂皇,镶金嵌玉的所在,比之陆上不差分毫。看船的小厮见陈风崇过来,连忙迎了上去,直说今年没见陈大爷,还有些想念。陈风崇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徐方旭却是满脸无奈,看来这三师兄是海市的熟客,竟是年年都要来的,现在终于知道,他往日里偷来的东西都流向何方了。
三人到了楼船内一处华丽雅间,自是吃喝。陈风崇直叫两人多尝些海上的鲜物,说是十分难得。两人也算是海边长大,却不曾见过桌上种种,寻常鱼虾膏蟹不提,只是大了许多;更有那等巴掌大的蚝贝,活生生汪了海水,滑腻洁白,也是十分难得。陈风崇舀了一大碗汤给孙向景,说什么“以形补形”、“温养精元”之类,孙向景一看碗里,只见白生生一大根,活像那什么东西,又是脸红又是恶心,却吃不下。
陈风崇忙说这东西本地不出,是几个金毛鬼子远远送来卖的,最是难得;小师弟刚成好事,耗损了些精元,自然要好好补补。
徐方旭看着也是恶心害怕,哪敢叫孙向景吃,连忙岔开话题,聊起海市种种。
陈风崇嘿嘿笑道:“你还说他,当年不也是我带你来,才……嘿嘿,如今小师弟也上来,我自然要领着他好好见识一番,也是不虚此行。”
徐方旭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时脸红得不行。孙向景哪里见过他这般模样,连忙追问,陈风崇只是猥琐发笑,不再多说,埋头吃喝。
几人吃喝得当,俱是十分满足。孙向景生来不吃五荤,受不了水族腥气,今日这顿却是十分满足。那新鲜生活的海味,只捞起来加水煮了,沾些酱料或者空口,都是鲜美异常,毫无腥气,十分受用。
说话间,三人往外走去,想着好好逛逛。孙向景一路又跟陈风崇说起秀英,陈风崇也是感叹伤怀,直说好好一个兄弟,生生被逼得这般样子,也是自己的罪孽。孙向景连忙说秀英已经看开,如今还出落得美人一般,只要陈风崇回去看他。
陈风崇叹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回去看他。这秀英兄弟对我关怀备至,照顾非常,我承他的情,感他的恩,待他就如待你等一般无二。纵是他有些别样心思,始终只是心想,言行举止也不曾过火,十分守得礼数,我自是疼他爱他,只当他年幼不懂事。谁想那日一朝说破,他竟避我不见,我又想自己轻浮过失,又知他确是动了真情,不愿误他,不若相忘。”
孙向景又是苦劝,直说如今秀英也想得通透,不再纠结,只要陈风崇也想开些。陈风崇一时沉默,眼圈都红了些,许久才说道:“非是我想不开,我想得那是极开。我在师姐那里,两次受了秀英救命之恩,就是他真想与我同床共枕,行那短袖分桃之时,大恩在前,我这一身皮肉也豁得出去。只是看他情根深种,心心念念是那虚无缥缈的相知相守,自误而不自知,我又怎能害他。我飘零之身,独行之命,纵真受了他这一番爱意心思,他又能受得我这般日子么?”
孙向景听了也是无话可说,也知道此事纠葛非常,纷乱如麻,自是难断,也不再说。
几人一时无语,只四下走了看看。
徐方旭又说起大理国之行,说已然求了师姐寻些药材。陈风崇一听,忙说这海市之上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缺了那些药材也可以说来听听,难保这里就有。
徐方旭想想也对,就与陈风崇说了。陈风崇闻言大喜,说道:“这才叫天数使然!我先前听闻,年初有人在运河上劫了朝廷的官船,得了不少地方进贡之物。你要的这南海珍珠、成型珊瑚之物都在卖帖之上,至于深海龙涎之物,这里最是不缺,还是新鲜取出,正在那头风干。你们先寻了一处等我,我去买来就是。想来师姐采购之物,归根到底还是出自这里,不如省些麻烦。”
徐方旭一时惊喜,他先前也闻见一股浓厚的腥香,还以为是暗娼生意味道,恶心许久,却不料是新鲜的龙涎,直赞难得。孙向景说要跟陈风崇同去,陈风崇只说这等交易不比寻常,人多了反而坏事,着两人随意逛逛,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徐方旭连忙取了金银给师兄,陈风崇却哈哈大笑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最用不着金银之物。此番多出手了些古物,手头还算宽裕,用不着你这些,你自己留着吧。”说完,也不管两人,径自朝着一处去了。
两人又是感念三师兄的好处,又是叹息他与秀英的纠葛,随意前行逛着。孙向景眼尖,忽然见了前面几人眼熟,仔细看了,连忙拉徐方旭的袖口。
徐方旭顺着他看去,也是一惊。自己两人上海市不过几个时辰,竟是遇见两拨熟人,也不知是因缘际会还是世界太小。面前几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几日夜闯山庄的太玄教门人。
只见太玄教那几人依旧一副书生道士打扮,身边却多了几个一脸胡子的粗壮汉子,还有一个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纤瘦身形。那几名胡子大汉个个眼窝深陷,鹰钩鼻子,看着竟是西夏一带的人士。
徐方旭见了几人,又觉得他们行踪鬼祟,有心打探。毕竟自家师父手上有着他们苦求的《太玄经注》原本。老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又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若这伙人真在筹划什么对自己一门不利的事情,还是尽早了却祸端的好。
想到此处,徐方旭就打算跟上去打探,正要让孙向景回楼船等候,却见他早已一提身子,抢前几步,吊在几人身后。徐方旭见状无奈,心想若是此事与向景起了争执,难免打草惊蛇,只得也跟了上去。
两人尾随太玄教一行,不知穿过了多少船只,走过了多少场所,终于来到一处偏僻所在的船上。这船其貌不扬,倒是极大,看样子像是行商的货船。
眼太玄教一行人走进了船舱,孙向景紧赶两步也要跟上,却被徐方旭一把拉住,指了指门里。孙向景仔细看去,才模糊看见两道人影站在门后,似是把守。原本这海市之上,私闯人家的船只领地是极为冒犯的事情,面前这艘货船似是不必之前那些做生意的小船,不知暗藏了多少戒备。
眼看几人走远,孙向景也是有些心急。见徐方旭半天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一不做二不休,探手进了锦囊,抓出小小一个药粉纸包。徐方旭想起上次的毒虫就后背发毛,连忙拦他。孙向景倒是信心十足,拍了拍徐方旭的手,大步走上前去。
船内果然传来一声:“什么人?”孙向景闻言也不答话,自憋了一口气,将手中粉包捏碎,朝着门里吹去。眼见门内没了动静,孙向景朝徐方旭一打招呼,要他跟上。
徐方旭进去一看,只见两人依旧好好站着,只是神情十分呆滞,也没有什么反应,便问孙向景。孙向景说这是曼陀罗花制成的迷药,不会让人呢昏倒,只是让他们呆上一时三刻,药效过去便会恢复正常,只是没了这段时间的记忆。这两人看似还在站岗守门,其实已然陷入脑海深处的幻觉之中,就像站着睡着了一般。
徐方旭也感叹蛊药奇妙,也不多耽搁,领着孙向景小心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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