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挨打

第五章 挨打

单是看这男人的气场,便不是好惹的主。也正是那位势倾半个同阳城的大商阀曹乐泰。

楚云徳回过头来,望着那男人,脸上立时闪出几分惧色——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个财大势大的男人,身后又跟着六七个打手,谁见了心中也不免发虚;更何况,楚云徳也自知理亏,谁叫你摔了人家烟馆的东西呢?

但是输人不输阵,面对眼前森严的阵势,楚云徳愣是将自己的惧意压下,撇着嘴巴道:“曹乐泰,你想干嘛?”

一脸严肃的男人此时终于显出了些冷冷的笑意,缓缓地说道:“楚家大公子,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来我烟馆三番五次地闹事儿,我曹某人都一忍再让。而这次你更是变本加厉,竟砸起我的烟馆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这话虽然说得无奈,可这位曹东家却并不是真的束手无策。他身后的打手们各个抄起家伙,似乎就等自家东家一声令下,冲上去打没这跛子的半条命。

楚云徳心中自然害怕,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你曹大东家的烟馆我砸不起,我只是来要回那三块大洋。”

曹乐泰抽了一口雪茄,又眯起眼睛问:“什么三块大洋?”

不待楚云徳说话,东泰烟馆的伙计便抢着对曹乐泰报告,“他老爹楚赖子要拿他三块大洋来这里买烟壳子,这楚跛子便跑来闹事,还砸了我们的烟馆,这烟灯就是他摔碎的。”说着,还指了指地上的碎片。

楚云徳一听就急了,“我哪里砸了你们的烟馆,只是摔了这一盏烟灯!”

那伙计强辩道:“摔烟灯就是砸馆子!”

楚云徳闻言怒道:“你们开这烟馆本就是害人的地方,该砸!”

伙计扭头对曹乐泰道:“东家,您都听到了......”

曹乐泰抬手摆了摆,打住那伙计,又瞥了瞥那盏被摔得粉碎的烟灯,开口轻笑道:“就为了三块大洋,把烟馆砸成这个样子,楚家大公子不高兴,我曹某人更不高兴,如此这般争执下去,定会伤了和气......”说到此处,他突然顿了顿,看看楚云徳,又招呼手下,“把那三块大洋还给他。”

那个拿着大洋的伙计愣了愣,也只能将三块大洋又放回楚云徳的手里。

楚云徳接过大洋,心底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曹乐泰这么轻易地将钱还给他,于是便将其揣进棉袄里,抬步要走。曹乐泰就站在门口,举手轻轻一挥,身后的打手一拥而上,将楚云徳按倒在地,就往死里打!而此时的楚老赖早就没了刚刚教训儿子的威风架势,鬼鬼祟祟地向后一闪,脚下抹油就要开溜,临走时还摸了一杆烟枪和一块儿烟膏。

曹乐泰早将那楚老赖的行径看到眼里,却也不动声色;倚在门框上望着被打得已经缩成一团的楚云徳,表情高深莫测地抽着烟。

半只雪茄抽完,曹乐泰才挥手叫停。这时的楚云徳真的被打没了半条命,躺在地上只有出气儿的劲儿。

曹乐泰扔掉手上的烟头,两三步走到楚云徳身边,蹲下来看着他全身的青紫、血污,重重地叹了口气,“下手不能轻点儿吗?真闹出人命又是一桩麻烦!”责备完了手下,又转头吩咐东泰烟馆的伙计们,“去通知百汇大戏院的楚老板,就说他大哥受了伤,叫他来接。”

那负责传信儿的烟馆伙计倒也尽职,到了百汇大戏院,得知楚老板已回了家,又跑到他家里,“砰砰”地敲门。

已经准备睡下的楚老板披着一件单衣出来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个伙计。

“你大哥受伤了,正在我们东泰烟馆躺着呢,东家要你去接人。”伙计说完,扭头就走。而楚老板闻言则是吓了一大跳,只道是今晚大哥做活收工晚,却不想他竟会受伤躺在烟馆。

也顾不上拉住那伙计多问几句,楚老板急忙穿好那件披出来的单衣,向着东泰烟馆的方向赶去。

深冬时节,本是寒意彻骨,但只穿了一件单衣长衫的楚老板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因为焦急赶路,额上还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楚老板,这么晚是急着上哪儿去?”楚老板只听身边响起一个汉子的声音,不由得放缓脚步,扭头一看,是后邻家拉车的龙二。

“二子,”楚老板急匆匆地,也顾不上跟他多说,只能道:“我哥受了重伤,我去接他。”

这龙二也是个热心肠,拉着车对楚老板道:“我拉你去,你说在哪儿?”

“东泰烟馆。”楚老板也没作多少推脱,抬脚就上了龙二的车。

龙二是个好脚力,拉着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城六官巷。来到东泰烟馆,楚老板起身下了车,直奔里面的厅堂,龙二也跟在后面。

楚云徳已被扶到一张烟**,满身的青紫血污,正在昏睡;那位势倾南城的大东家正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着,手中捏着一只雪茄,似乎正等着楚老板的到来。

楚老板一进门儿,见到自家的大哥成了这样,也顾不得与曹乐泰争论什么,先奔上去,查看大哥的伤势。

“大哥,”楚老板轻声叫了一句,又将楚云徳轻轻扶起,让他靠着自己。受了一下移动,楚云徳微动了动眉头,呢喃道:“疼......”

听这一声,楚老板不由得将动作放得更轻;而旁边坐着抽烟的曹乐泰却也不由得轻颤了一下,雪茄上的烟灰有星点抖落在地上。

楚老板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将大哥从**抱下来,交给旁边的龙二扶着,自己则冲到曹乐泰的面前,厉声道:“曹乐泰!我跟你说过,我爹欠你的大烟钱,我自己一力承担,与大哥无关。你又凭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曹乐泰悠闲地抽了一口雪茄,又慢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一副十分有理的样子对楚老板道:“他砸了我的烟馆。”

楚老板环顾了一下这间装饰摆设都十分考究的烟馆,问道:“他砸坏了哪里?”

曹乐泰向旁边递了个颜色,接着,烟馆的伙计便端来一堆碎片。

“他摔碎了我烟馆里的烟灯。”曹乐泰又抽了一口雪茄,斜眼看着楚老板。

楚老板恨恨地咬着牙关,紧捏着两只拳头站在原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且不说对方财大势大,自己斗他不过;单是现在,真打起来,自己势单力薄,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连累了邻居龙二不说,恐怕自己也会被打个半死。

“楚老板,还是先把云德大哥送回去要紧。”龙二怕楚老板真的会自不量力地冲上去,于是出言规劝道。

“你会有报应的!”楚老板盯着曹乐泰,一字一顿地说道。

曹乐泰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下,看着楚老板与另一个汉子将楚云徳扶出门去,目光却从门口处久久不能收回。

龙二拉着楚家哥俩从烟馆又跑回去,一路竟也不见丝毫颠簸。到了楚家,楚老板非要塞给他两块大洋,龙二推脱说不要,邻里邻居的,就是个帮忙跑腿儿的事;可楚老板不应,“你挣钱不容易,家里嫂子怀着孩子,还有个妹子,就拿上吧。”

那龙二听了,也就点点头,将钱收好,便拉着车向后一转,也收工回了家。

楚老板将自己的大哥架回屋里、扶到**躺好,就陪在床边,整整一夜也没怎么合眼。

直到第二天晌午,楚云徳才悠悠醒转,睁眼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又觉得全身像被拆了一样的疼。楚老板从外屋走进来,急忙跑到床前,将他按下,“大哥,别动身,大夫说你要静养。”

楚云徳咧着嘴,不知是疼的还是想对自己的兄弟笑笑,“大哥没啥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楚老板皱着眉头,有些埋怨着说道:“你都成这样了,还没啥事儿,昨晚我把你从烟馆扶回来,你就一直昏睡到现在......”

楚云徳仍憨憨地笑着,“我又给兄弟添麻烦了......”

楚老板又急忙截断他,“大哥,别老这样说。你我是亲兄弟,哪有什么添麻烦之说?”说完,又问道:“大哥,你怎么会去烟馆?”

楚云徳扬了扬嘴角,又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不争气的老头子,拿了我枕头底下的三块大洋去买大烟壳,我气不过,追他到烟馆,吵了一架,一时情急就摔了曹乐泰的一盏烟灯......”

楚老板摇摇头,“不过三块大洋,你何必要去与他计较呢,若是缺钱,兄弟这里不有的是么......”说着,就要将身上的钱袋翻出来。

楚云徳见状,连忙止住自己的兄弟,“兄弟,你别掏钱,大哥的钱,有。只是这三块大洋是大哥特意给你预备出来的。”

楚老板听了,问道:“给我特意预备出来的?”

楚云徳上下打量了一阵自己的兄弟,又露出那憨憨的笑容,“兄弟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媳妇儿,成个家了。”

楚老板一愣,随即道:“大哥你说啥呢,我成家的事儿着什么急,怎么也得等大哥先找上大嫂才......”

楚云徳又打断了自己兄弟的话,语气有些语重心长,“兄弟,大哥知道自己的事儿。我是个跛子,没哪家的姑娘能看上;可你不一样,你是咱同阳城的名角儿,立了业也有名声,该寻个媳妇儿了。大哥这辈子没啥求的,能看到我兄弟平平安安的过好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楚老板望着大哥一脸质朴的样子,心中的滋味也说不出,只道:“大哥,当初要不是你搭上这条右腿,只怕我早被那帮要债的打死了。你这条腿是因为我跛的,就算这辈子不成亲,我也不能放着大哥不管!”

楚云徳欣慰地笑笑,接着说道:“行了行了,咱哥俩就别在这儿让了。我已经托了那个说媒的六姑,过两天人家就带着姑娘来相亲了。”

楚老板没想到大哥已经不声不响地将这件事安排好了,想着过两天要去跟姑娘相亲,他又突然害羞起来,于是便试着转移话题,“大哥,大夫刚给你开的方子,我先去抓药了。”说完就起身出了门。

楚云徳躺在**,笑眯眯地自言自语着,“我家兄弟也知道不好意思了......”

楚老板从家出来,去药铺按照跌打方子抓好药,便准备往回走,谁知却被一只又老又脏的手一把抓住,“你个兔崽子,我可逮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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