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年间,太平盛世,朝野平定,边疆安宁,内无忧外无患,家家老百姓的米缸都是满的,梁上挂着丰年足月的腊肉鸡豚。
人人都知道这天下来之不易,前朝君王昏庸无道,暴虐无度,百姓苦不堪言。而当今的皇帝,却是个仁德之君,性情温和,登基之后改国号为懿,大赦天下,减税一年,天下寒士俱欢颜。
而但凡知晓国事的人,就知道这天下并非皇帝一人打下来的。皇帝虽为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能在深宫众人虎视眈眈的尔虞我诈之下,顺利的登基继位,离不了康靖王爷的大力相助。
康靖王爷是皇帝的三弟,虽然不是一母所生,却亲如同胞。
三王爷的性情与皇帝不同,他有心计,有城府,有耐心,他也冷酷无情,残暴凉薄,当初为了助皇帝登基,年纪轻轻,手上就沾了无数人的鲜血,改朝换代之后,菜市口的地皮更是被血水染红了一层又一层。
皇帝如今能稳坐龙椅,离不开三王爷的鼎力相助。
所以三王爷的封地也是众皇戚之间最好最大的的,太和、长平这一带都归属于他,土壤富饶肥沃,城镇繁荣昌盛,与京城相比不分上下。
顶顶重要的是,三王爷的封地就临近京城,几乎与京城接壤。
这在史官看来简直是大忌讳,王爷的封地挨着京城的边,万一哪天起兵造反,岂不是坏了大事。
然而皇帝不介意,只是说挨得近些,能够常常见到三弟,心里熨贴。
这样兄友弟恭,在皇家难得一见,臣子们也无话可说,其实也不敢说。皇帝仁慈,不会过多责怪他们,但万一让那个脾性不好的三王爷听见了一言半语,恐怕他们就要吃苦头,掉脑袋了。
这些朝政,寻常百姓是不关心的,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家的米缸满不满,儿子能不能娶妻生子。而还未及冠的苏三对这些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自己钱袋里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十几个铜子。
苏三家不住在都城,他生长于一个无名小县,这次只身来都城,也只是为了寻点儿活计,挣点儿零花钱。
他刚刚在一家米店当了半天的伙计,扛了几十袋大米之后,终于是得了掌柜的些许赏钱,正寻思去哪儿买点儿好吃的,然后再到谁家房顶上睡个午觉。
想到这儿,苏三就困了,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自顾自的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他是走了,却没注意到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街角停着一辆典雅低调的马车,里面那人的一双眼睛黏在苏三身上就没动弹,尤其是刚才苏三伸懒腰的时候,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民间短褂上纵,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小腰来,在正午的日光下简直是白的亮眼。
这个人的目光就霎那间变得深沉起来,深沉之间又有些许疑惑。
怎么说呢,面前的这人儿,说好看也不是特别的好看,顶多让人夸赞一句相貌清秀,谈不上美色;说青涩诱人呢,也谈不上,苏三的年纪早已称不上娈童,比他年轻貌美的大有人在。
可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愣是让当今最有权有势的三王爷盯着看了快一个时辰,看着他在米店门口扛着麻袋进进出出,看着他抬手擦汗捏腰喘气,看着他得了几个铜板之后就高兴得眼睛发亮。
苏三的一举一动,都像小猫爪子一样,一下一下轻挠着当今王爷的心。
康靖王爷的准则向来是想要即所得,从小到大他也是这样做的,没有铁蹄踏不平的疆土,也没有手段摆不平的人。
招手叫来随行的下人,指了指苏三,沉声吩咐道:“把那人带到府上去,叫下人们手脚小心点儿,别伤了他。”
“是,王爷。”那随行的领命而去。
苏三对即将来到的危机浑然不觉,他兴致勃勃的站在糕点小摊上,捏着手里的铜钱犹豫着,“嗯……这桂花糕拿两块,不不,桂花糕要一块即可,再加上一块绿豆饼,还有那个百花杏仁饼也切一点儿,老板,再送个红枣干行不?”
老板就笑了,一边拿油纸把苏三要的糕点包起来,扎上红绳,一边数落,“你小小年纪,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小本生意也要砍价,真是没良心的。”
末了又拿了块栗子饼塞给苏三,“得了,看你长得俊俏,再送你一块栗子饼,小兔崽子,以后再来啊。”
“哎,谢谢老板。”苏三接过栗子饼就咬了一口,果然口中浓香甜腻,不由得满眼都是笑意,付了钱之后便边吃边走了。
栗子饼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剩下的糕点苏三勾着红绳拎在手里,想着带回去给小妹吃。
拐进一条小巷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三以为有人急着赶路,也没回头,就往旁边让了一下。
几乎就在那一霎那,一块白布蒙了上来,捂住了口鼻。
“呜……”苏三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慌乱的挣扎着,然而身后那人的力气极大,他极力反抗,对方居然纹丝不动。混乱之中苏三吸入了不少味道奇怪的东西,脑袋一晕,当即昏倒在那人的怀里。
装着民间粗制糕点的油纸包被扔在了小巷里,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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