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饭后,汤应求正在苦思冥想,李献宗来了。
他问,是不是再将涂如松从牢里接出来?
汤应求说,不接,我们不能再轻信他了,让他尝尝牢房的滋味,也许会早点说实话。
李献宗说,大人已相信莲儿是被他杀的?
汤应求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李献宗转身走到门口,汤应求又叫住他。
李献宗等汤应求说话等了好一阵,才听见他说,还是将涂如松接出来吧,说不定这样可以麻痹他,然后再突击审讯,一下子就可见奇效。
李献宗知道汤应求心里很矛盾,他没再说什么,就一个人去了。
他刚将涂如松接到屋里,汤应求也跟着来了。
一见面,涂如松就问,汤大人,我几时可以自由回去?
汤应求说,该回去时,我自然会放你回去。
涂如松说,我是被人诬陷的!
汤应求说,先不说这个,我问你,九口塘别院的门钥匙有谁能接触到?
涂如松说,除了母亲以外,只有莲儿和小雨。
汤应求说,那么小雨去了哪儿呢,你一点也不知道?
涂如松说,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
汤应求忽然一改话题,问,你和莲儿结婚的第二天,为什么就吵嘴打架呢?
涂如松迟疑一下说,她对我母亲不孝顺。
汤应求说,恐怕不止这些吧!
涂如松一时说不出话来。
汤应求说,是不是有什么不便启齿的事?你不说清,我也不好断这案子呀!
涂如松想了一阵才开口,他要汤应求任何时候都得保守秘密,不能让涂老太太知道了。汤应求答应以后,他才将新婚第二天,母亲问他莲儿是否有红出来,他发现莲儿并非处女,却不敢对母亲说,心里怄不过,便借故将莲儿揍了一顿的经过说了出来。
汤应求脱口说道,如此看来,莲儿婚前一定有个相好的男人。
涂如松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这一个多月,她说不定就去和他相会去了。
汤应求猛地提高声调说,依我看,正是这样,你才对她动了杀心!
涂如松没有被镇住,立即接上说,没有,万万没有,我只是想休了她,另娶一个!
汤应求正要再问,忽听到外面的鼓响了,他只好搁下涂如松,来到大堂。
击鼓的人是赵当儿的父亲赵老头。
他上堂来也不顾磕头,直着嗓子叫,汤大人上当了,我儿赵当儿本是一个从小没教养好的赌棍无赖,一天到晚专门搞招摇撞骗,弄些钱财拿去吃喝嫖赌。前几天,他遇见杨五荣来九口塘查访莲儿,便想讹他一些银子,故意谎称亲眼见到涂相公带莲儿来过别院。大人切不可轻信我儿的胡言乱语,错判了涂相公。前一阵是曾有一男一女来过别院,我虽然不曾留心,但还是可以肯定不是涂相公。那女的像个丫环,两人是一起来一起走的。
汤应求心里有些犯怔。他说,赵老头,你是不是收了涂家的银子,才跑来作假证啰?
赵老头说,涂相公是个积德之人,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人的意思是我收了涂家的银子,才来作证。那么请大人猜一下我收了多少银子!
汤应求说,你已穷困潦倒,买走良心花不了多少,二三十两足够吧!
赵老头说,就照大人说的,我是个贪财的小人。也好,大人不妨再出二三百两银子,看我会不会改口,会不会反悔!
汤应求无话应对。
赵老头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不成器,金银再多也只是粪土一堆。大人不肯相信我的话也罢,我只请求大人将来查清此案以后,别让我受那不肖之子的牵连。
好不容易将赵老头打发走,又接二连三地来了不少人,大多数是县里有头脸的角色。他们都来为涂如松求情,有的甚至还要求见涂如松一面。
汤应求真的警觉起来,他怀疑这些人一定是涂老太太破财请出来当说客的。他立即着人对涂家进行监视,同时又下令让李献宗和李荣分头带领几个人出城查找丫环小雨,同时打探清楚莲儿结婚之前曾和谁相好过。
两队人马一走,县衙里就显出空寂来。
汤应求不敢再让涂如松出牢房休息,但他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怀疑涂如松,心里那种觉得他是无辜的感觉怎么也消失不了。因此,没事时,他常去牢房里看望涂如松。
这天,他刚一进牢房,周牛儿就冲着他嚷起来,汤大人,你怎么这官越做越糊涂,先是不明不白地抓了我,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抓了涂相公。瞧这架势,将来你或许也要被人不明不白地抓起来呢!
汤应求说,我若是真不明白,早就将你放了,我不放你就表示我明白你是谁,你若是不承认,我就关你一辈子!
周牛儿说,我是穷光蛋一个,只要有饭吃,在哪儿都行,可你未必想这么关涂相公一辈子。
涂应求说,真奇怪,现在这么多人,都在关心涂相公!
周牛儿说,这叫道路不平旁人踩!
汤应求不再理睬他,回过头来只顾和涂如松说话。
正在这时,凤儿给涂如松送饭来了。
涂如松见母亲没有来就问,怎么,老夫人出事了?
凤儿用汤应求刚刚能听见的声音说,没有,她在外面忙着找人说情呢!
涂如松见汤应求在侧着耳朵听,有意大声说,你叫她别瞎忙,我没罪,汤大人不会冤枉我的。
汤应求嗯了两声后,走到门外等凤儿出来。
凤儿一出来,他就逼问她,涂老太太都找了些什么人。
凤儿毫不在意地把所有人都说了出来,其中就有赵老头。
汤应求往大堂里走时,更加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涂如松如果真的没有杀莲儿,那又何必要做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呢!
涂如松心里也觉得母亲这样做反而会坏事的,使本来很明白的事情,变得不明白了。
他正在着急,周牛儿开口说,涂相公,你母亲这样做对你反而不利。
涂如松随口说,人老了,做事欠考虑,可她心是好的!
周牛儿说,我家那老头也是这样,做事总欠考虑。
涂如松说,你不是说你是孤儿吗?
周牛儿说不出话来。
涂如松说,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像一个人。
周牛儿说,谁?
涂如松说,去年年底,我家布施时,有个老头饿昏了倒在街上,我将他抬到家里救活过来后,他说他姓周。布施结束之后,有人将一大包金银珠宝放在我家门前,还留了条子,说这是他那当强盗的儿子抢来给他养老,他不愿花这不干净的钱,才请我转交给县衙,用来周济穷人。从那时起,我心里就认定这老头是周牛儿的父亲,那包东西也是他放的。
周牛儿说,你觉得我就是那老头的儿子?
涂如松说,得罪了,不过我真是这么想的。
周牛儿不作正面回答,却说,那老头额头上是不是有一撮白发?
涂如松说,如今是满头白发,看不出来了!
等了一会儿,周牛儿说,你我之间说的话,你可不要对别人说。
涂如松说,你放心,凡是瞎猜的事我不会对人说的。
这一天,周牛儿再也没有说过话。
天黑时,李献宗和李荣等人都回来了,他们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这更加让汤应求怀疑,莲儿失踪没留下一点痕迹,现在又来个丫环小雨也是一点痕迹没有就消失了。如果不是事先有意精心作安排,是绝不可能有这样干净的手脚的。汤应求觉得如果这两个人的失踪都与涂如松有关,那么涂如松绝对不是平日见到的那种表面的斯文样子,而是城府极深的人。他这么一想,心里就打定主意,要将涂老太太以及凤儿作为突破口。
想到这里,汤应求唤来李献宗,说,涂家出了这么大事,我还没到府上去看看,恐怕不合适吧?
李献宗笑起来说,大人恐怕是另有所图吧!
汤应求也笑起来。随后,二人都没穿官服,只着便装,上了街,寻着无人的小巷,往涂家走去。
他们以为自己突然出现,涂老太太会吃惊不小,那样他们就可以单刀直入,连讹带诈,也许可以弄到一些有用的情况。
涂老太太非常镇静地看着他们走进屋来,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汤大人,我以前对你很敬重,认为你是个清官,通过莲儿失踪这件事,才觉得你不值得让我那么尊重。
汤应求被这话说懵了,幸亏李献宗帮忙解围。
李献宗说,老夫人爱子心切,汤大人会理解的,不会计较。
汤应求喘了一口气,连忙发问,老夫人何苦呢,这大年纪了,还四处求人说情。实在不如劝你儿子如实说出来,说不定其中的隐情可以让人宽恕他!
涂老太太马上反问,我找谁求情啦?
汤应求说,我有证人。
涂老太太从汤应求的眼色中看见凤儿有问题,她问,凤儿,你跟汤大人说我到处找人求情了?
凤儿说,我见老夫人常常一人出去,就以为是的。
涂老太太说,我见官府无能,便自己出去寻找莲儿的下落。
汤应求说,可有线索了?
涂老太太说,这一两日之内就可以见分晓。
汤应求和李献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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