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失去了首辅,已经丢尽了脸面,还有何脸面啊!”周延儒立身而起,背负双手,“你一直不理解为父为何要跟着复社,屈辱的附从于自己曾经的学生!”不待周世峻回答,周延儒接着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复社的势力如今有多么庞大,江南士子无不以加入复社为荣……复社源于当年的东林党,却更甚于东林党。东林党名为一党,实则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以至于被阉党屠戮,元气大伤。而复社则不然,有核心有枝叶,宗旨坚定,行动更趋一致,不断渗透朝野。如今的朝野遍布复社之人,复社能掌控科举,甚至能左右朝廷人事更迭。为父要重掌朝政,就不能不借助复社的力量。而复社的领袖就是张溥,此人才华横溢,口才了得,主张激进,深得士子们拥戴。能以赋闲之身操控朝中大佬,实乃不世出的人才。”周延儒对自己这个学生是又爱又恨。
周世峻恍然大悟,还是提醒道,“父亲大人,儿子觉得张溥说的话有些大逆不道,说不定哪天惹怒了皇帝,就怕……”
“为父宦海几十年,自有分寸!”周延儒对儿子的提醒还是感到欣慰,这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还是蛮孝顺的。
周世峻正待离开,周延儒叫住了他,“刘良佐截杀杨易,是不是你唆使的?”
周世峻连忙跪在地上,带着哭声,“儿子怕杨易对父亲大人不利,想趁他没有表露钦差身份将他当流贼杀掉。刘将军对父亲忠心啊,要怪就怪儿子做事鲁莽,不能怪刘将军!”
周延儒嗤之以鼻,“凭你就能指挥得动刘良佐?说,谁怂恿你去找他的?”
周世峻嗫嗫嚅嚅道,“那日和杨士聪、吴昌时喝酒,他俩给我出得主意!”
“混账东西,老夫一世英名,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材!”周延儒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他俩是好心么?杀钦差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俩就是让你做出头鸟!……你爹已经不是首辅了,刘良佐能卖你的账?明摆着就是个圈套,你偏偏往里钻!”
周延儒气得牙痒痒的,狠狠踹了周世峻几脚,周世峻躲也不敢躲。
儿子不争气,老子可是精明的很。周延儒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幕后黑手,喃喃道,“乾度啊乾度,居然连老夫都敢设计,够狠!”周延儒已经断定,刘良佐实际上是张溥调动的,杨士聪和吴昌时也是被张溥调动的,一旦杨易被害,他周延儒的排面足够顶罪了。
周世峻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杨易身份非同一般,不可鲁莽造次!……”
“是”
竹园。
天气热了,杨易躺在竹林里的躺椅上纳凉。苏州衙门不是自己呆的地儿,衙门上上下下的人见到自己如避蛇蝎,索性不去了。
一位戴着斗篷将脸掩住的神秘访客来了,见到杨易正在休憩忍不住冷哼一声。看着此人倨傲,杨易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以礼相待。吩咐手下为神秘客人端上茶盏。
神秘人大咧咧坐下,“来苏州这些时日为何不来拜见老夫?”
你是谁,我为何要见你,杨易心里嘀咕一下,暗示秦双把陆文声叫过来,认认此人名头。转而对神秘人道,“本官初来乍到,不知规格怎么称呼?”
神秘人摘下斗篷,五十左右男子,眉宽耳厚,眼神闪烁狡黠。
杨易发现此人有些面熟,正思索间 陆文声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温大人,小生委屈啊 !”陆文声满脸冤屈的跪在神秘人面前,“温大人,我可是得罪了复社,你要救我!”
温大人?杨易恍然,怪不得眼熟,原来是首辅温体仁的弟弟温育仁,也难怪语气倨傲。离京前,温体仁曾交代杨易,到了江南可咨询温育仁。说是咨询,其实就是接受温育仁的指导,按照温育仁的要求为为温体仁打击政敌。杨易心知肚明,所以迟迟没有去拜见他,就是担心他利用自己的手去打击政敌。
果然,温育仁安抚一番陆文声后,让陆文声回避,再对杨易道,“吾兄长交代汝的差事办得可好?”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晚生一到苏州就尽心办案,根据陆先生提供的证据已经抓了两个贿赂的考生”杨易回答。
“抓两个考生就完事了?”温育仁眼睛瞪圆了,有些不敢相信。
杨易装傻,“谁舞弊就抓谁,难道不对吗?”
“真搞不明白,兄长怎么派你这么个傻子来办案!”温育仁气得用手指着杨易,“乡试何等重要之事,岂是两个考生给点银子就能舞弊的?江南大把的有钱人,谁给钱谁就能中举?可能吗?”
杨易挠挠头,憨笑道,“晚辈年轻,处事不周全,还请大人明示!”
想着自己兄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就派这么个二愣子来办案。温育仁只能“指点”杨易了,“舞弊的考生除了抓住的两个,是不是还有别的考生?这些舞弊的考生背后有什么人撑腰?贿赂的考官是谁?这些都要查清楚,不能漏掉一人?”
“晚辈初来苏州,人生地不熟的,要查这么多恐怕要三五载才能查清楚!”
“这点破事还要三五载?”温育仁真想破口大骂杨易蠢货,憋了半天还是忍住了,索性扔出一本手稿,也不拐弯抹角了,“复社结党恣行,操纵科举,在江南日趋做大,趋附者甚重。私下议论朝政、藐视圣上、诋毁朝臣。复社之首张溥,利用乡试安插亲信做官,结党营私,诽谤朝廷,是为首恶,务必除之。”
杨易拿起手稿,看得触目惊心。手稿是温育仁搜集的复社黑材料,杨易明白这些黑材料十之八九都是真的。但是涉及的人太多了,不但有朝中大臣,还有地方官员,朝野大儒,地方士子。这些人或许有激进的,有迂腐的,有贪污的,也有正直的,滥竽充数的。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此时大明的精英,如果按照这本手稿办案抓人,必然血流成河。自己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有违自己的本心。
杨易沉默片刻,“晚辈承蒙皇上信任,专司乡试舞弊一案,必会尽心办案。也只会查处舞弊相关人等。至于复社的所作所为,晚辈不甚了解,不敢妄言,也超出了晚辈的职责范围,故而无法越权办案。大人大可将这些奏明圣上,由圣上另选人前来查处!”
大明的官场很微妙,自己想要达到目的,都不能直接来,而是要假借他人之手,自己还要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温体仁能坐上首辅,靠的就是谨慎小心,为了不被对手抓住把柄,在贪腐成风的大明官场,硬是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复社痛恨阉党误国,温体仁也被他们打入阉党一派。温体仁也反感聒噪不休的东林党,复社的人,动不动就弹劾。可以说双方势成水火。这一点,崇祯是清楚的。如果温体仁直接揭发复社,崇祯会认为温体仁假公济私,反而不会重视。杨易虽然年轻,但是历史上这点破事也能一眼明了。
当然了,温体仁贵为首辅,也不需要自己亲自下场,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多的是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杨易自己也被打入阉党行列,江南的文人对自己也不待见,但要按照温体仁的要求将复社一网打尽,他做不到。
温育仁一听此话,脸色顿变,“首辅大人对你信任有加,提携你,你就如此报答首辅大人吗?”
“首辅大人确实对晚辈有恩,晚辈自当铭记。”杨易不卑不亢道,“首辅大人教导晚辈,为官当尽心办差,报效大明,报效皇上。晚辈一直谨遵首辅大人的话,尽心办差,不做逾越之举。”
温育仁哼了一声,拿起手稿,“可要想好了,复社把你当成奸党,再得罪首辅你会怎样?”说罢甩袖离去。
首辅大人的大腿不好抱啊!
孙氏眼镜坊。
杨易看着自己闭门弟子打磨好的钻石非常满意,打磨水平几乎和后世的工艺水平一样。一颗颗晶莹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芒,令人心飘动。
“不错,不错!角度切割非常好,充分将光线的折射利用得淋漓尽致!”杨易一副土老财看见宝藏的模样,双眼冒光,暗自盘算,在后世这一颗钻石换一套京城的四合院问题不大。
“全耐老师指点的好!”听得老师的夸赞,孙云球欣喜不已。
又给孙云球讲解一番光学知识后,杨易又拿出不少原石,“就辛苦你了,把这些原石全部打磨一番……为师需要千里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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