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懊恼过自己生在徐家吗

早饭后,祁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在放一档法治节目。

节目已临近尾声,主持人在叽里呱啦地分析着刚刚法制栏目剧的剧情。

祁愿一句没听进去,似是有心事地在想事情。

半晌后,她正欲关了电视起身。

电视机里,主持人一通言简意赅地评价后,嘴角勾起专业的微笑,微微侧过头,正色道——

“好,接下来有请本期特邀法律顾问,褚云降,褚律师,为我们普及一下相关法条,让我看看,在面对剧里女主角相同的情况时,该怎样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祁愿顿了一下,举着遥控器,立在沙发旁,定睛看向电视屏幕。

镜头缓缓拉成远景,坐在演播台另一边的人也渐渐露出了全貌。

女人一身职业装,脸上画着得体的淡妆,五官小巧精致,中长发披在肩头,两侧夹在耳后。

在听到主持人忽然cue她时,有那么一瞬的愣神,眼神放空了片刻,就立刻回过了神,嘴角随即也勾起一抹职业性的微笑。

红唇轻轻开合道:“根据《民法典》第1010条规定,违背他人意愿,以言语、文字,图像,肢体行为等方式对他人实施性骚扰的,受害人有权依法请求行为人承担民事责任。”

说完后,她停顿了半晌,一双桃花眸眼睫轻轻抬起,眸光坚定地看向镜头:“所以,在现实生活中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请大家一定要及时报警,这是犯法的。”

有那么一瞬间,祁愿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以及嘲讽。

她愣了愣,眉头轻轻隆起。

其实四年前,她从景园离开后,见过一次褚云降的。

彼时褚云降还在上大学,也还没和路阔分开。

那次碰面是在电影院,林瑜为了给她散心带她去看电影,题材还专门选了个喜剧。

满放映厅的人都在哈哈大笑,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趣,中途便借去卫生间的理由出去了。

恰逢隔壁放映厅散场,一群人乌泱泱地涌出来,一边走一边讨论剧情。

她逆着人流,往卫生间走去,一路上基本都把剧情听了个大概。

大抵是个民国时期的富家子弟强取豪夺的故事,结局还是很狗血的大圆满,女主角最终爱上了男主角。

就是在卫生间的门口,祁愿看见了褚云降。

她应该是和同学来看电影,正在等去卫生间的同伴。

她站在窗边,微微出神地看着窗外,身边的一个同伴神情激动地在和她讲剧情。

大意是在说这种剧情如果放在当下肯定发展不起来的,如果她的女主角,从被强迫的第一次,就报警了,哪还有后面的故事。

褚云降听到后顿了半晌,依旧微扬着脖子看着窗外,回了句:“权势与时代无关。”说完后,她垂了垂眼睫,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身边的人听:“逃不掉的,你总有要守护的人。”

至于祁愿为什么至今都能记得那天,主要是因为那一刻,她在褚云降的身上看见了看透世俗后的死寂。

对,是死寂。

“祁小姐,您是要拿什么?”

张姨端着刚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见祁愿站在那发呆,快步走过来询问情况。

祁愿愣了一下,从思绪中被拉回,回了声:“没事。”随即关掉了电视,抿了抿唇,又说了声:“我出去一趟。”

张姨将水果放下,点了点头:“好嘞,那午饭回来吃吗?”

祁愿点了点头:“回。”而后便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淮西胡同,徐宅。

几个小朋友结束拜年后,徐晏清上前去和四老问候了一圈,门外就有人提醒早餐备好了。

他又陪着四老去了餐厅,徐老爷子入座后笑呵呵地招呼大家一起坐。

徐晏清则是被徐老太太拉着,坐在了她和蒋老太太之间。

一人握着一只他的手,轻轻拍着说些体己话,也还是颠来倒去那几个话题,注意身体,早点结婚,早点要孩子,她们还能见见下一代。

俩老太太自年轻时就要好,这一晃眼都成了几十年的老闺蜜了,一唱一和,讲得他两边都来不及顾,只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直到早点全部上齐,准备开吃时,俩老太太才松开了他的手。

可看着一桌子做工精美的江南糕点,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象征性地夹了几块小酥在碟子里。

吃差不多时,徐老爷子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看了徐父一眼:“我听说,年后赵家丫头要回国啦?”

这一声儿,让大家都放下了筷子,原本在低声交谈着时事与财经的人群也噤了声,抬起头认真地听讲了起来。

徐晏清刚拿着筷子夹起徐老太太给他夹来的那块八珍糕,动作就忽地一滞。

徐父闻声,也赶忙放下了筷子,应了声:“是,年后就调回中国区工作了。”

徐老爷子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年轻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才好,这样啊才不会和社会脱节,结了婚也不会没话题。”

说完后,满脸笑意地看向徐晏清:“晏清啊,和赵丫头商量过没有?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徐晏清顿了半晌,往上抬了抬眼睫,而后也放下了筷子,抬头看过去:“还没,暂时……我们都不急。”

那头,徐父立马就朝他投来了目光,厉声道:“我看是你不急吧。”

徐老爷子闻声立马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怎么,孩子这结婚的时间你也得掺一脚?”

徐父闻言立马噤了声,但还是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徐晏清一眼。

徐老爷子将视线从徐父脸上挪开,而后又看向徐晏清,笑呵呵地道:“还是得和丫头商量商量,咱作为男方,在这方面还是得迁就着女方一点。”

说完,又抬起手虚点了一桌子的叔伯们。

“你过完年就二十九了,再看看你这些叔叔伯伯,包括你爸妈,哪个不是在你这个年纪就成家了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和我们老一辈不一样了,实在不行,孩子晚几年要,先把婚结了,都订婚四年了,再拖下去那是对女孩子不负责,你说呢?”

说完后,一脸期盼地朝徐晏清投去目光。

这一下,连带着一桌子的长辈们都看向了他,等着他的回答。

徐晏清愣了愣,搁置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识地捏了捏拳,眉头蹙起了稍许,眸子往一侧偏了偏。

眼神浅浅扫过蒋女士方向的时候,看到了她眼睛里那一抹深深的担忧。

须臾,他垂了垂眼睫,眼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光芒,应了声:“好。”

祁愿开车去了市区,绕了一圈才找到一家还开门营业的药店,她将车子停好,拿出口罩带上,又戴好棉服上的帽子,才下车走了出去。

年初一的街上这会儿有些冷清,来来往往没几个人。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正坐在收银台后面百无聊赖地刷手机,见有人进来,刚忙站起来,笑眯眯地说:“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祁愿顿了一下,说了句:“毓婷,还有一盒优思明。”

小姑娘闻声也是一愣,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立刻恢复了正常,笑着应了声:“好的,您稍等。”

说完,就转身走进了药架间,依次拿了两盒药出来,扫完条形码后,又笑着说了声:“一共一百零一元。”

祁愿接过药,付了钱,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出了药店。

药店门口刚好有个饮料自动售卖机,她走过去扫码买了瓶矿泉水,而后捏着瓶颈回了车里。

上了车,她先将优思明丢进副驾驶,拆开毓婷的盒子,扣开铝箔纸,将那枚小小的药粒放进手心,虚拢着,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

接着,仰头将药粒丢进口中,喝了口水。

水刚灌进口腔,放在副驾上的手机就忽然铃声大作,她吓了一跳,一口水直接呛到了嗓子眼,赶忙咽下去,才咳嗽了起来。

眼圈都咳得阵阵发红,伸手拿过手机,在看到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名字后,她愣了一下。

林西爵。

……

徐宅。

早餐结束后,一桌子的人都相继散去,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徐晏清则是独自一人走去了院子里抽烟。

雪已经停了,满院子树木的枝桠上都盖了层厚厚的雪被。

已经有吃完早饭的小朋友们出来堆雪人了,一个个穿得像只小熊,圆滚滚的蹲在地上揉雪团。

他看了会儿,缓步踱去院角的吊椅上坐了下来,蹙眉眯着眼睛抽了大半支烟。

正在他出神的间隙,身边忽然坐过来一个人。

木质的吊椅,发出承重后的“嘎吱”一声,他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

是刚刚在会客厅调侃他的那个小表妹,小姑娘今年刚上的大学,满脸不谙世事的单纯。

侧着头,眼神认真地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他三两口抽完烟,拧灭后看了她一眼:“有话和我说?”

姜隅忽然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而后重重地靠在了吊椅的椅背上,摇着头说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呀!”

徐晏清闻声挑了挑眉,抬手胡乱地揉了把她的头:“小孩子有什么好感叹的,谈恋爱了?”

姜隅一脸气愤地拍掉了他的手:“别揉我头,我十八岁了好嘛!祁愿姐姐有我这么大的时候,你俩都谈恋爱了,好意思说我!”

忽然从旁人口中听到祁愿的名字,徐晏清狠狠愣了愣,脸上的表情也滞了一瞬。

姜隅见状切了一声,拨了拨自己被揉乱的刘海:“刚刚吃饭的时候,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你就差把‘不想结婚’四个字儿写脸上了。”

徐晏清没说话,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继续倚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嘻嘻哈哈堆着雪人小朋友们。

姜隅侧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声气,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群小朋友。

“哥,你真的会和知苑姐姐结婚吗?”

徐晏清愣了愣。

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

四年之前,他和祁愿在谈恋爱,虽然徐家这边都不太支持,但也没明里反对过,而那个时候,他也有十足把握会把她娶回家。

再后来,发生了那种种的事,闹得难看至极,徐家也匆匆逼他和赵知苑定了婚。

加上那时候他也觉得祁愿是和林西爵在一起了,所以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姜隅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问了声:“哥,你懊恼过自己生在徐家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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