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隆冬季节,进入北方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光,市里开展干训班的事情迟迟落实不下来,尉南乡却发生了一件让赵学东始料未及的事情。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好像还要冷一些,一场鹅毛大雪之后,多年不见的冰碴子又挂在了房檐之上,被行人踩踏过的积雪,像女人不正常的月经一样,霸占着一条条不宽的马路,人们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像在地上找钱一样,两只眼睛睁的雪亮,一步一步地逶迤而行。骑自行车的人们更是干脆下来,推着前进,就连总是一副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小轿车,面对如此道路,也只能委曲求全,顺从地在马路上爬行。尽管如此,稍有不慎,还会不时有人哎哎呦呦地摔倒在肮脏的雪地里。
赵学东本来没有打算选择这样的天气去河湾县城去拜会各方领导的,可是年关将至,又逢大选在即,最可恨的是,越是关键时刻,越是有人给你添堵。眼看着开春就要换届选举了,人大主任尉永奎却纯心跟自己过不去,纠结了一帮村干部在县里告状,竟然把过去的老办法都用上了,大字报、小字报在县委、政府、人大、工联、政协五套班子门口贴的到处都是,说什么以赵学东为首的尉南乡党委政府,明目张胆地贪污、挪用国家的农业扶持款一百余万元,非法集资修路款四十多万元,借整理集镇街道为名,向商户强行摊派十余万元。此事俨然已经引起了县委县政府有关领导的高度重视。
如果再不动一动,恐怕尉永奎的诬告很有可能让县委县政府作为一件严重的腐败案派纪检委来尉南乡调查。
赵学东并不怕纪检委调查,身正不怕影子斜,农业扶持款总共一百七十多万元,当初向扶贫办审批的时候,是按照县扶贫办的意思,以少数几个村的名誉申报的,钱到帐后,乡党委政府为了让全乡的老百姓都受惠,就把农业扶持款分成了几块,其中大部分用在了修筑通村路上,其余部分用在了几个村的村办企业的项目扶持上,这是在镇党委班子会上通过的,那几个村办企业如果镇政府再不管,很有可能就会倒闭。企业倒闭问题倒不是很大,关键是企业一旦倒闭,就会有很多闲散劳动力无法就业,给乡里的治安工作造成很大的威胁。
当时为了保险期间,赵学东还特意给扶贫办打了一个报告,扶贫办又找分管副县长批示过的,没有一点问题。而且自己这样安排也是完全为了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尉永奎作为党委班子成员,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耳熟能详,也是举手表决过的,现在却要翻过脸皮,跟自己过不去,明摆着是因为自己没有让他插手几个村办企业的项目建设,没有让他捞到好处。这才突然向自己发飙。
想到这里,赵学东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不听原小生的话。在往下面几个村办企业拨付款项,监督建设的时候,尉永奎主动提出让自己去管。原小生当时也在场,只不过作为通讯员,原小生根本没有发言权。事后,原小生从侧面提醒赵学东,可以让尉永奎去管,不过可以用管理权和财权分开的办法,只要保障不让尉永奎染指扶持资金就可以了。
而赵学东自己则认为,既然不让尉永奎管,就干脆不答应他算了,不必搞的那么复杂。结果尉永奎的要求因为被赵学东驳了回来,觉得脸上无光,这才跟赵学东闹将了起来。
至于另外两件事情,更是尉永奎胡说八道了,修通村路,上面给拨付下来的钱,再加上扶持款挪过来的钱也根本就不够,而乡政府的钱也非常有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老百姓集资。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按照规定的标准,县里每公里补贴是四万元,后来到了乡里的时候,只给了两万余,另外两万元变成了水泥、沙石等物质补贴。当然这也是县里的统一安排,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集镇建设中向商户摊派的十几万元,基本上都用在了硬化商铺门口的空地上,乡镇府可以说没有落一分钱,甚至还要倒贴。
但是不管怎么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一旦县委派纪检委过来调查,对尉南乡,对他赵学东都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次群访时间,拖尉南乡在全县乡镇的排名不说,肯定也会影响到赵学东的政治生涯。赵学东原计划趁这次换届,调任河水镇党委书记的事情也很有可能因此而落空。
河水镇是河湾县县政府所在地,下辖六十多个行政村,是全县最大的乡镇,进了河水镇,就等于半只脚就跨进了县政府的大门,按照赵学东现在的年龄,一旦当上河水镇党委书记,下一届起码也要给个副县级别。
然而,尉永奎在这个时候横插一杠,无疑会使本来就有一定难度的事情,更加难上加难。
坐在汽车里,赵学东阴沉着脸一直一言不发地想着自己的心思。
作为乡镇通讯员的原小生本来是没有资格跟着党委书记跑的,可是每次出去,赵学东还是习惯性把原小生叫上。一来是为了给自己跑个腿,二来也是想让原小生临时给自己提一些参考意见。身在局中,有时候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搞的晕头转向,乱了分寸,身边有一个人提醒自己,也是一种必要的补充。
自从上次原小生巧妙地解决了大王庄上访妇女的事情之后,赵学东已经对原小生另有相看了。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让赵学东觉得,原小生虽然年龄不大,但藏府极深,而且每次都能说到点子上。
当然赵学东不会知道,原小生也不可能告诉赵学东,在原小生的背后有一个年近九旬的老将在坐后盾,还有一本《官场方程式》做补充。这才是原小生每次都能看清是非曲直,又能提出巧妙解决办法的法宝。
不过对于赵学东而言,这些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原小生不是一般的年轻人,而且能为我所用就足够了。
“小生啊。”赵学东终于开口了,这是他从尉南乡出发,首开金口,原小生急忙从副驾的位置转了一下身子,面向赵学东,应了一声道:“有什么事儿吗,赵书记?”
赵学东却又停了下来,半天没有说话,转脸向窗外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说这个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呢?”
原小生又不是气象站的,怎么会知道雪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呢,即便是气象站的,也有时灵时不灵的时候,除非原小生就是龙王爷。赵学东这句话明显问的有些没头没脑,根本不是赵学东说话的目的。
不过既然赵学东问起,原小生就不得不说上两句,这样也是为了排解一下赵学东内心的苦闷,随笑了笑道:“很快吧,雪很快可能就会停下来。我昨天晚上看的天气预报上说,星期一就会停了。”
瑞雪兆丰年,这场雪对作为乡镇书记的赵学东来说本应该是一个好兆头,预示着一向干旱少雨的尉南乡,来年粮食可能会大丰收,而赵学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此趟河湾县之行,赵学东打算先去拜访一下自己的老领导,县政协主席尤全德,如果不行,再去找常务副县长南振海。
南振海虽说跟赵学东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南振海的闺女南素琴在尉南乡工作,考虑到着一层关系,南振海也应该给自己几分面子。何况自己也确实是被尉永奎告了黑状。
不过难就难在,尤全德跟南振海的关系一直以来也很微妙,双方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而南振海作为县委常委,明显比尤全德在县委常委会上更具有话语权。
“小生啊。”赵学东又叫了一声,不过这次并没有做多少停留,而是直接道:“你——跟南素琴现在处的怎么样了呢?”赵学东的话中间做了一个明显的停顿,估计也是不愿意参与青年男女之间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常务副县长的亲闺女,就更让他讳莫如深了。不过现在的形势紧迫,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原小生也没有想到赵学东会问起这茬子事儿。自从自己当上这个乡政府通讯员之后,南素琴跟自己走的有些远了。至于原因,当然再简单不过了。南素琴觉得原小生这是自甘堕落,以后肯定不会有什么前途了。然而那份由来已久的情谊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割断的,算是一种若即若离吧。
“就那样吧。”原小生考虑一下措辞道,“其实我跟南素琴一直都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只是机关里的人觉得我们两个年龄差不多,有意把我们往一块撮合,有点拉郎配的意思吧。当然大家也是处于好意。不过我怎么高攀的上人家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学东马上哈哈笑道:“小生啊,你可不能说这种违心的话啊,据我所知,并非人家南素琴看不上你,而是你看不上人家南素琴啊。”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语重心长道:“其实南素琴这个女孩子还是很不错的,就是有点太花哨,让我们这些男人不大放心。”说着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
赵学东的意思很含糊,很不错是什么意思?明白了是说南素琴的老子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家庭背景不错。至于南素琴本人,就让人不敢恭维了,别的不说,就胸前顶的那一对夸张的傲人双峰,而且还是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女孩子,难免会让人横生猜忌。这样的女孩子赵学东或许会有兴趣,原小生却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赵学**然问起这个问题,原小生就觉得有点意思了。今天是礼拜六,乡政府也照例休息。南素琴自然也回家了。赵学东的意思,估计是要去南素琴家,拜会一下常务副县长,只是想用南素琴做个幌子而已。由此才想起问原小生这个问题了。想到这里,原小生也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赵学东如果能去拜会一下南振海未必是一件好事。就是政协主席尤全德那里也不太好交代。
上面的领导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人朝三暮四,脚踩两只船,何况尤全德和南振海本来关系就很微妙。一旦尤全德知道赵学东去拜会南振海,难免会对赵学东的这个门生另有看法。从另一种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赵学东的做法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南振海不认赵学东这个茬,尤全德又从此不待见赵学东,那么赵学东就成了没娘的孩子了,今后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想到这里,原小生马上道:“赵书记,你是不是想去南素琴家中看看啊?”原小生问的还是比较委婉的,没有直接说赵学东去拜会南振海。他现在尽管跟赵学东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但是他也知道,有些规则还是不能逾越的。特别是关于赵学东的重要活动,更需要慎之再慎,要不然赵学东的脸上不好看,自己想利用给赵学东当通讯员,去市里参加干训班的事情估计就要泡汤了。
赵学东点了点头,也能意会到原小生的意思,道:“现在形势危机,这也是迫不得已啊。这次各乡镇换届,争的非常厉害。人大柴主任的公子柴新田,今年也想动一动,当然也瞄上了河水镇党委书记的位置。我是有些担心尤主席的能量不够啊,毕竟政协主席只是县委常委会的列席人员。”
展开全部内容